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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中人[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5-9-28 04:25: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梁家喜得千金,在一品楼置下酒席,来贺喜者极多。
    梁陶铭是市六院的医生,年前刚提了主任,所以这次来与他攀关系的人极多。宾客里,除却自家亲戚和领导同事,其余皆是与医院有往来的医药销售代表或器械供应商,大多泛泛之交,几面之缘,因着市六院和梁陶铭的地位,都给了面子来了,且彩礼丰厚,当然,都是为了日后办事打下根基。
    梁陶铭和妻子抱着小千金挨个儿桌子敬酒,人逢喜事精神爽,梁陶铭满面红光,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喝的都是喜庆。敬到最后一桌,梁陶铭已是醉了,强撑着把酒喝了,听周围此起彼伏道喜的声音,人乐得嘿嘿直傻笑。
    来的宾客里,带小孩子的也颇多,虽互相不认识,但孩子天·X·善良不忌,拉拉小手就成了好朋友,在酒店大厅疯跑着玩耍,笑闹声在整个大厅里回响。
    梁陶铭正向下一桌走,忽然一个小男孩儿冷不丁撞在了他的身上,吓得他杯子里的酒险险洒落。那小男孩儿似乎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抱着梁陶铭的腿,抬起头来,两眼水汪汪地看着他,一张小脸白嫩嫩,让梁陶铭的怒气瞬间消散,舍不得再骂他了。
    “怎么了?”妻子走过来问。
    “没事儿,小孩子间疯闹,没看见路,撞上了!”
    妻子看向附近乱作一团的孩子们,笑了:“小孩子嘛,别计较了,赶快去敬酒吧,客人们还都等着呢!”
    梁陶铭点点头,接着去敬酒,却总觉得那小男孩儿总在自己不远处,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好像仍害怕他生气似的。他无奈,冲小男孩儿扮个鬼脸,温和地笑笑,示意小男孩不要害怕,自己没有生气。
    酒席持续到两点,宾客都作鸟兽散,妻子先抱了孩子去车里,梁陶铭来总台结账,一个小个子男人叫住了他:“梁医生?”
    梁陶铭回头,醉眼朦胧看向来人,是个小个子男人,戴了顶鸭舌帽,正搓着手,十分局促地看着他。
    “您是……”梁陶铭不记得他认识这个人,也不记得他曾邀请过自己。
    “您可能不记得我了,去年我去过你们科,孩子生病了,是您给看的。”
    梁陶铭笑笑:“您好。”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去了,他每天坐诊,一天下来,看的小孩子最多的时候能过百,他怎会记住每一个孩子的长相,他又不是神仙。
    正在这时,他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男人身后探出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是刚才敬酒时撞在他身上的小男孩。
    “原来他是你的孩子,”梁陶铭对小男孩露出了笑容:“小家伙很可爱。”
    男人尴尬地笑笑,将脚旁地上的袋子提了起来,递向梁陶铭:“我听说您得了千金,在这家酒店办酒席,所以特地赶来,祝您喜得贵子。”
    “您能来就行了,这样太破费了。”梁陶铭客气着,却还是接下了袋子,目光扫了扫,里面是个木盒,不知究竟装的是何物。
    男人见他收了,点点头,慌忙跑走了,梁陶铭莫名其妙得很,这人不是应该要求他办事么,怎地就走了?
    梁陶铭酒喝得多,头疼得很,也不愿深想。走了才好呢,也省得他劳心劳力。
    那东西被梁陶铭放进了车子的后备箱里,早忘了,直到一星期后和妻子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打开后备箱,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提拉回去打开木盒一看,梁陶铭眼睛亮了。
    你知道那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宋代官窑,白瓷,珍珠地两开窗婴戏图梅瓶,上面着笔勾勒了两个童子,天真可爱,在宋瓷里算得上乘。梁陶铭爱不释手,没想到白捡了一样好瓷器,这都是女儿带来的好福气,从这之后,梁陶铭更疼女儿了。
    只是有一点梁陶铭纳闷得很,这瓷器这么好,怎地那人就白送他了,自上次酒席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难不成果真是谢他为自己的孩子看好了病?那也不用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当谢礼吧,这人如果不是不识货,那肯定就是个傻帽,要不就是先笼络住他,等真遇到大事情了再来找他?
    光想也无用,日子还得照过,那人不来找他最好。他每日把玩梅瓶好多遍,当成自己的心上宝。
    这日,医药公司的人又上门了,对方是家生产儿童疫苗的公司,与梁陶铭接洽的医药代表叫小崔,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一张小嘴能说会道,最重要的,会办事儿。
    何为会办事?小崔进了门,与梁陶铭一番寒暄,公司的产品宣传册便递了过去,梁陶铭翻开一看,嗬!大红包,厚厚一个,合他的心意。
    他不动声色将册子合住,放进了抽屉:“我们儿科的疫苗先前是X制药厂出的,老牌子了,口碑在外,一直没换过。不过我也看了你们的产品信息,感觉确实比X制药厂的要好些,这样吧,我们先少进一些你们的疫苗,如果效果不错,以后就换你们做供应商,你看如何?”
    “要得要得!”小崔眉开眼笑:“梁主任放心,我们公司的疫苗没说的!如果今晚没事的话我请你吃饭,梁主任一定要赏脸啊!”
    梁陶铭淡淡一笑:“好说!好说!”                                                           

    晚上一通饭局下来,已近午夜,梁陶铭酒喝得多了些,没法儿开车,小崔便开车将他送回了家。小区的路灯近些日子接连坏了好几盏,走在院子里看不大清路,梁陶铭的家在最深处的一栋楼里,他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走,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还没待他反应,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已经撞在了他的腿上。
    “什么玩意儿!”梁陶铭刚要张嘴骂,一回头,瞧见那东西的模样,傻眼了。
    还是满月宴那天撞到他的小男孩儿,正抱着他的腿,眼泪汪汪的瞧着他。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梁陶铭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原来你跟我住在一个小区里啊!”
    小男孩儿怕生,向后躲了躲,还是想哭的模样。梁陶铭立时就明白了,一定是这孩子被家人打骂了,觉得心里委屈,就跑了出来。现在的小孩子果真不得了,屁大点事情,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教的。
    说到大人,他想起那个送他瓷瓶的小个子男人,不正是这孩子的父亲吗,梁陶铭嘿嘿一笑,问他:“小朋友,你还记得叔叔吗,叔叔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啊!”
    小男孩儿仔细瞧了瞧他,像是努力辨认,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小朋友,我问你,你们家是不是原先有一个白色的瓷瓶,上面画了两个小娃娃,大概这么高的?”梁陶铭向他比划着瓷瓶的高度,小男孩儿眼睛一亮,立刻就点了点头。
    “那东西是不是在你家很久了?”
    小男孩儿还是点头。
    “你记不记得有多久了?”
    小男孩儿摇头。
    “你从小就有了,对不对?”
    小男孩儿眼睛又亮了,点了点头。
    看来是祖传的,梁陶铭心想。此时距离他们最近的路灯在三十米开外,时间太晚,小区里居民楼也没几盏灯在亮着,所以在梁陶铭这个角度去看小男孩儿,就觉得他的面容异常模糊,有些病态的苍白。梁陶铭下意识去摸男孩儿的额头,却手一哆嗦,又缩了回来。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该不会是冻的吧?走!叔叔带你回家去,你住在哪一栋楼啊?”
    小男孩儿环顾四周,指了指最深处的一栋楼,你说巧不巧,正是梁陶铭家所在的楼。
    “原来你跟叔叔住在一栋楼上啊,叔叔从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呢?”梁陶铭牵起小男孩儿的手往那栋楼走,一面走一面闲聊,可无论他说什么,小男孩儿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难不成是个哑巴?
    梁陶铭低头看看,小男孩儿正冲着他咧嘴笑,黑漆漆的瞳仁儿,看不见眼白。
    梁陶铭一惊,再去看时,小男儿已经低下了头。
    梁陶铭觉得冷得很,像是侵入骨髓的冷,寒气从小男孩儿的手传遍他的全身,让他瑟瑟抖着。
    这小男孩儿身上的温度,低得吓人。
    茫茫然进了楼道,梁陶铭问他:“小朋友,你住几楼啊?”
    小男孩儿伸出三根手指头,是梁陶铭家所在的楼层。
    “你跟我是住对门儿啊?”梁陶铭再次震惊:“可是我确实没见过你啊!”
    梁陶铭记得对门儿住的是一对年轻夫妇,有个孩子,但是他没有见过,可男主人的模样他认得的,不是满月宴上见到的小个子男人。
    该不会是被拐卖了吧?
    “小朋友,你告诉叔叔,三楼的叔叔阿姨是你爸爸妈妈吗?”
    没有回答,梁陶铭低头,小男孩儿不见了。
    他此时正站在二楼半,抬头看看,似是有个小小的影子在三楼一晃而过,他正要上去,楼道里的灯灭了。
    他大喊一声,不亮,再用力跺了跺脚,依然不亮,楼道里是声控灯,经常坏,这一次可能又坏了。
    他摸索着上楼,喊:“小朋友?”
    没人应,依稀听见有门开的声音,小男孩儿许是回家了。
    梁陶铭好容易上到三楼,正要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楼道的灯忽然间亮了又灭,只一瞬,他看见小男孩儿蹲在角落里定定注视着他,满面苍白,没有血色,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瞳仁黑色,没有眼白。
    梁陶铭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整个人从三楼滚了下去,头恰好磕在栏杆上,人事不知。
    梁陶铭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三夜,期间高烧不退,朦朦胧胧中总觉得身子沉得很,拼命掀起眼皮,看见被子上有小小人影坐着,面无表情地S盯着他,漆黑的瞳仁里没有眼白。
    妻子急得很,三天三夜里都在他床边守着,刚出生的孩子没人看,就也抱到医院来,所幸护士们听说梁主任病了,便帮忙哄着孩子,给妻子减少了不少负担。
    吃饭的时候闲谈,护士站的护士们都说梁主任家的千金太难伺候,一天到晚哇哇大哭,不带一刻停歇,小手胡乱晃着,总指着门口的角落,护士们扭头去看,角落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可小娃娃还是哭,哭得撕心裂肺,扰得人肝肠寸断。                                                           

    好容易挨到第三天,梁陶铭醒了,头一句便问:“咱家隔壁的小男孩儿呢?”
    妻子莫名其妙:“隔壁家生的是女孩儿,都已经上小学了。”
    “女孩儿?怎么可能,明明是男孩儿的!我还送他回家呢!”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以后看你还敢不敢喝这么多酒,我早说过你多少次你就是不听……”
    妻子开始絮絮叨叨埋怨他,梁陶铭却两眼发直,呆呆回想,总觉得小男孩儿像在这个病房里,不知窝在哪一个角落,正瞧着他。
    他躺在病房里,不知医院出了件大事,儿科有个得肺炎的孩子,在医院住了五天,突然间,药物过敏,人没了,家属伤心欲绝,要将医院告上法庭。
    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电视台都来采访,医院赶紧成立公关小组协调和解,试图把影响缩减到最小,可人家家属不依不饶,一口咬S了,官司打到底。
    医院调出了孩子的病历档案,对主治医生进行医疗事故调查,几天排查下来,确定责任不在医生,是药出了问题。
    这一批新进的药是梁主任指明让采购的,院领导也不管梁陶铭还病着,就在病房里对他进行了调查,梁陶铭SS咬定自己没有收过医药代表的红包,这药从前的批次用着都没有问题,可能是这一批次的配方出了问题,他与此事完全没有关系。
    事情越闹越大,明摆着是他们医院的责任,院领导头大,必须对家属做出相应赔偿,并处罚有关责任人,可是却没有梁陶铭收受贿赂的证据,这该如何是好?
    正焦头烂额之时,又出了一件事情,梁家的千金在他们医院注射了疫苗,结果一个小时后频频吐奶,呼吸不畅,脸已憋得青紫,现下已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
    晴天霹雳,梁陶铭怒斥妻子,埋怨她没跟自己商量便擅自做主就给孩子注射了疫苗,妻子哭得像个泪人儿,后悔不已:“你不就在这儿做医生的么,以为有人就保险,谁会想到你们院的疫苗也有问题?”
    梁陶铭哑口无言,想到医药代表小崔那张谄媚的脸和那一个厚厚的红包,捂脸痛哭:“自作孽,自作孽啊!”
    泪水迷蒙中,他看到了那个小男孩儿,蹲在墙角里望着他,唇角挂着嘲讽的笑。
    奇了怪了,这小男孩儿怎么总在他周围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
    梁陶铭怔住,难不成,他不是人?
    就在这时,小男孩儿忽地站起了身,飞快地向外跑去,梁陶铭赶忙跟上,只见小男儿很熟练地在医院里七拐八拐,便到了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梁陶铭可以看见自己的女儿躺在那里,脸已苍白了。
    小男儿穿过玻璃,爬到了病床上,深深看了梁陶铭一眼,低头,吻了吻小女孩儿的额头。
    梁陶铭女儿的心跳停止了!
    梁陶铭发疯了一般冲进去,把外面的值班护士吓得慌忙去拉他:“梁主任,别激动,我们现在就去找周医生来抢救。”
    “没用了!”梁陶铭大喊着:“那小男孩儿杀了她你们看见么?他把我女儿带走了!带走了!”
    护士对换了一个眼神,梁主任应是悲伤过度,所以精神失控了。
    与此同时,医院领导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个男子的声音,说他能证明梁主任有收红包的行为,他曾送过梁主任一个宋代的瓷瓶,里面装着梁主任收受贿赂的证据。
    事情败露至此,加上女儿惨S的打击,梁陶铭整个人蔫儿了下来,再不意气风发,只不时傻笑着,扇自己一个又一个耳光:“让你自作孽!让你自作孽!”
    妻子见女儿S了,丈夫又是如此,几近精神崩溃,医院领导与她长谈,希望她能够配合领导工作,将那宋代瓷瓶交上来,医院也好对病人家属有个交代。
    妻子这才知道,导致自己女儿丢掉·X·命的疫苗原来正是自己丈夫收受贿赂所进的劣质药品,聪明反被聪明误,贪得无厌害了自己的亲骨肉。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妻子上交了宋代瓷瓶,瓷瓶中确实藏有东西,便是梁陶铭所记录的收受各公司医药代表红包的详细名单和金额,他挚爱这个瓷瓶,也将自己的所有罪证藏在了里面,以为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可纸里终归包不住火。这宋代瓷瓶自塑成便未出窑,带着工匠师对皇上的赤诚之心与祝愿一起埋葬在窑中,多少朝代历遍,方才重见天日,本是一件圣洁之物,如何能用贪婪的罪证污了它的身子?
    只是仍有件稀奇的事情,便是医院领导从瓶中取出名单时,竟发现名单上有灰白色的粉末,将瓶口朝下倾倒,不断有粉末洒了出来,聚粉成堆,在桌子上形成一座小小的丘陵。
    院长取了些粉末放在鼻前闻了闻,大骇:“这是骨灰!”
    一屋子人的脸色都灰白了,难不成这里面还牵扯到其他不为人知的命案?那他们医院可倒了大霉了!
    他们吓得满头大汗,急急商量对策,却看不到,桌上那一堆小小的骨灰里,坐着一个小男孩儿,黑瞳仁,没有眼白,眼角有泪,缓缓淌下,可是他的嘴角却扬着挥之不去的笑意。
    在人们的争执声中,他爬向了宋代瓷瓶,身子与瓷瓶融为一体,是那上面两个童子其中之一。
    会议室外,有个戴鸭舌帽的小个子男人,哭得泣不成声。
    几个月前,梁陶铭夜间值班,有个小男孩儿高烧不退,由他主治,本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不过是孩子身体弱,又受了凉,所以退不了烧。他开了几天的输液,又配了些院里新进的感冒药。都是医药代表打过招呼的,用了许久,没见副作用,可好巧不巧,这小男孩儿输液时还好好的,晚上带回家去,服了退烧药,竟呕吐不止,没几天,人竟没了。
    孩子没了这件事情,梁陶铭并不知道。小男孩儿单亲家庭,和父亲相依为命,是父亲的全部精神支柱,孩子S了,精神支柱便垮了。男人不甘,带着药去做了检验,结果证明这批药生产批号不全,属于不合格药品。
    男人气不过,看梁陶铭这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过得春风得意,一场满月宴板的气派无比,同样是孩子,何以他的孩子穿金戴银,而自己的孩子就只能冰冷地S去?
    男人将孩子的骨灰分了一部分出来,放进了家中祖传的宋代瓷瓶里,作为彩礼,送给了梁陶铭。
    老物件儿,大多有灵·X·,孩子的骨灰被瓷瓶存着,滋养着,流连人世的魂灵在瓷瓶上生了根,发了芽,以瓷为家,眷恋着人间,不肯离去。
    “我想活着……”他说。
    他想活着,你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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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啥时才能熬出头啊.现在金钱好少,好少,慢慢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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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26 01:57:24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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