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留言

吴彦祖

肖金华是一个非常出名的小说家。
    他最近在某小说网站上开始尝试写网络小说，由于他的知名度，他的这本书很快在网站上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同时，他银行账户上的存款，也越来越多。
    他很喜欢网友们对他的吹捧，因此，他每天都浏览作品下面的留言，虽然偶尔也能看到几句无聊的谩骂，但比起那些狂热盲目的赞美给他带来的虚荣感，也无足轻重。
    9月14日，上午10：25分，肖金华看到了一则匿名网友的留言：
    你风光到如此地步，真是上天无眼。我不知道你现在还记不记得，你曾经伤害过一个丧偶女人，我希望你把它叙述出来，我想你的点击率会直线攀升的，你的名望也会越来越大，期待中……
    肖金华成名之后，的确接触过不少女·X·。然而这些人都是未婚的，至于说到丧偶，简直无稽之谈。因此对于这则留言，他只抱以轻蔑的微笑，可是当他的食指往下拨一下鼠标上的滑轮的那一刻，思绪却猛然将他带到了他未成名的时光。
    那是一段属于肖金华既难过又不光彩的时光。
    当时的肖金华过得是穷困潦倒的生活，同时，他迷恋上了喝酒。渐渐地，他在酒馆里结识了两个朋友，一个叫李柯，一个叫赵新。
    一天晚上，三个酒鬼又凑到一起痛饮。他们谈起了人生。他们清晰地发现，自己的人生前途越来越渺茫：别人可以坐超长的豪华轿车，而自己只能和几十人挤超载的公交车；别人去酒店一顿饭可以消费掉好几千好几万，吃剩的可以倒掉，自己去小酒馆一顿饭消费个四五十，剩下的还得打包带回家；别人可以一个月换三个美眉，自己连村子里最丑的女人都鄙视自己……
    归根结底是什么闹得？三个人总结出来了：钱！
    他们越来越顾影自怜，慢慢地也都喝得有些醉了。
    酒这个东西，可以使平时胆小的人变得勇敢！使细心的人变得鲁莽！同样可以使好人顷刻变成坏人！可以使好事顷刻变成坏事！
    肖金华自己不知道，这一顿酒竟成了他一生中无法摆Tuo的噩梦！
    三个人喝完酒之后，各自回家取了一把短刀。他们事先商量好了，决不能在这附近一左一右动手，免得撞见熟人，于是来到了别的路口，准备抢劫。
    冬季的寒风，是北方的霸主，利剑似的切割着人的皮肤，任谁也无法抵抗。
    肖金华真的觉得有点太冷了，而且，他毕竟是读过书的人，他有些后悔了。于是他向他们提议还是中断这个计划吧。李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赵新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我们都蒙着面呢，没人会认出来我们。”
    过了一会，远处急匆匆的走过来一个妇女，寒风吹起她头上的乱发，抖得杂乱无章。
    “来了！”李柯低低的对身旁的他俩说，也好像是提醒他们做好准备似的。www.yang-cong.com 洋葱论坛/
    肖金华早就已经后悔了，他刚想要制止他们的行为，这两个家伙早已蹿到了那个妇女的近前。
    女人知道他们是劫匪，吓得浑身战栗，然后立刻给他们跪下了，她哀求他们说，怀里这五万块钱是东拼西凑的，为了给儿子看病，她跟大夫说了很多软话，大夫答应她说今晚之前要是送到医院去，就可以办手续，明早将破例提前就把她的儿子推进手术室。她求他们能大发慈悲，只要能救她儿子的·X·命，她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他们的大恩大德，因为她的丈夫S了之后，身边就只有儿子一个人了。
    五万元钱！真他妈走字儿！两个人连做梦都没想到，今夜会遇到这样大的一桩买卖！他们开始疯狂的抢夺女人怀中的那个纸包，而女人哭喊的挣扎，企图要阻止他们的这一行为。最后，李柯在情急之下用那把短刀冲着女人的Xiong膛猛插上数刀！
    女人呻吟了一下倒在血泊之中，痉挛了一会，就一动不动了。鲜血漫延开去，将她身旁的白雪染成红血。
    肖金华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刚才的酒劲，霎那间烟消云散。                                                           

    他看到李柯和赵新捧着纸包，双眼放出狼一样的光。地上正躺着那具血淋林的Shi·Ti，而他们对那具Shi·Ti，就像玩具似的，无动于衷。
    而刚才还对钱抱着无限憧憬和幻想的肖金华，面对眼前的一幕，居然觉得一阵e·心！
    这时，李柯对赵新说：“你先把这包钱揣起来。”
    “好好。”赵新连连答应。于是就把那包钱往怀里揣。可是，就在他低头揣钱的一霎那，再次令肖金华恐惧的事情发生了：李柯猛然一刀，刺进了赵新的心脏！赵新的双眼顿时瞪得比牛还大。他张着大嘴似乎想对李柯说什么，李柯已经把刀从他Xiong膛里拔了出来！
    看来，李柯是要独吞这笔钱财！这就意味着，在场的人，不能有活口，肖金华也要S！
    果然，李柯在刺S赵新之后，他凶残的目光又再次朝肖金华砸来。
    肖金华第一反应当然是求生，他立刻抛下手中的短刀，转身就跑。他知道，现在除了跑没有别的选择，李柯手里捧着钱，这加重了他自身的重量，而且自己穿着运动鞋，李柯穿着皮鞋。因此，在奔跑起来，李柯在速度上占劣势，自己则占优势！但即使这样，肖金华也觉得跑得十分吃力，就像在梦中奔跑似的。但他仍然能清晰地听见身后李柯踩在雪地的沉重的“咔咔”声。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肖金华听到身后没有声音了。他回头一看，身后不远处，李柯正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起初，肖金华以为这是李柯在故意引诱自己，引起自己的好奇心，然后令自己走到他的身边，他再一跃而起，杀了自己！
    于是，肖金华就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静观其变！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时间伴随着呼啸的北风在肖金华的耳边无情的走过。肖金华依然伫立在寒风中，目不转睛的盯着趴在雪地上的李柯，如果此时李柯从地上站起来，那肖金华将毫不犹豫的逃命。
    可是李柯就像睡着一样，一动不动。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李柯曾经对自己说过，他又先天·X·心脏病。
    肖金华想，如果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一切可以这样去解释：李柯在突然获得五万元不义之财后，兴奋过度。随后他杀掉赵新，无论多么冷血的人，亲手杀人也势必给自己造成了一定的心理负担；接下来，他疯狂地追杀自己，导致他体力严重消耗，心率严重加速。所以，这一切过程，引起了李柯的心脏病突发，猝S在雪地中。
    肖金华四下里看看，确定没有人看到。他拍了拍Xiong脯，自我安慰似的呼了口气。这时，他想起了一件事：他又一把短刀仍在了犯罪现场，而警方完全可以根据短刀上的指纹顺藤摸瓜查出他也有参与这件案子的真相。
    他壮了壮胆，这应该是他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最大胆的时候：他顺着原路回到了案发现场。他找到了自己的刀，然后拾了起来。他又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有另一个人看见，就仓皇逃离了现场。
    第二天，当他醒来之后，他的脑袋还觉得疼痛。无论怎么说，他还是有点心虚。于是他打开电视，收看当地的电视新闻，他知道，这种恶·X·事件一旦发生，当地电视台都会第一时间对其进行报道。所以他既期待又不期待的等着看到昨夜抢劫杀人的那条新闻。
    可是，电视台并没有报道。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很长一段时间，肖金华都是噩梦陪伴着他度过无数个寂静的夜晚。
    这则留言，把他的这段记忆给勾起来了。所谓的丧偶女人，应该就是这个遇难女人，因为她说她很早就S了丈夫，只有儿子和她相依为命。而更K·B的是，给他留言的这位网友的网名叫做：新柯状元。
    “新柯状元”是错别字，它的正确写法应该是“新科状元”。现在有的网友就喜欢把自己的名字编成褒义词而作为自己的网名。比如，“黄博勇”，就可以叫做“波（博）涛汹涌（勇）”，那这个“新柯状元”又该作何解释？李柯和赵新？还是知道他们这件事的知情人？又或者是，李柯和赵新其中一人或两个人根本没有S？
    想到这里，他惊悚的睁大了眼睛。接下来，更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肖金华眼前的电脑，突然蓝屏了！
    夜晚，S一样的寂静。电脑蓝屏之后，正在播放的舒缓的乐曲戛然而止，除了墙壁上钟表发出的“哒哒”声，再无任何声音。肖金华顿时觉得就在这间卧室的某个角落里，或者在天花板，或者在床头上，又或者是在电脑里，此刻正有一双眼睛，在SS地盯着他看！                                                           

    他重启了很多次电脑，可是每次都是蓝屏。
    经历了无数次的重启，电脑又一次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轻轻的缓了一口气，他决定，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回一趟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长途汽车的底盘摇晃得十分厉害，那零件撞击的声音，搅得肖金华心烦意乱，使本来就一筹莫展的他，雪上加霜。
    在经过长达四个小时的路程后，肖金华的双脚终于再次站在了他曾经居住过的村庄。
    村庄昔日落魄衰败的窘相，在时隔多年之后的今天，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当初的一切和现在居然如此吻合，这令肖金华感到那件事也许就发生在昨天。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熟悉的环境，越能使当初的事情历历在目。
    肖金华现在的体验就是这样，他怕自己走着走着，会在某个熟悉的路口遇到他们两个S鬼，然后他们微笑着冲着他打招呼，然后再向他亲热的迎面走来，走到近前，他们会突然从怀里掏出各自的短刀，刺进他的心脏；还有，他还害怕他走到那间破败不堪的小卖店门前，那个被害的女人正坐在门口，磕着瓜子看着他……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那家小酒馆的门前。那家小酒馆还在，招牌，外观，都和当初的样子毫无二致。
    就在这里，他曾经认识了李柯和赵新；就在这里，他曾经高谈阔论；也正是在这里，他们研究过不义之财，种下了噩梦的胚胎。
    如果说这个村子，处处都令他恐惧，那么最恐惧的地方，莫过于此。因此，当他看到它还在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赶快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就在他快步走了不到两米远的距离的时候，他就清晰地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哎？这不是金华吗？你啥时候回来的？可有年头没见着你了！你说你回来也不到哥哥这坐一会！干嘛跑那么快啊？”
    肖金华只好硬着头皮站住了，他回头一看，酒馆的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征用友好的目光看着他。
    这个中年人姓聂。肖金华一直称呼他为聂大哥。他是这家酒馆的店主人，平日里对肖金华也很好。所以，现在这样的情景，肖金华也不好推辞着离开了。
    这里的环境陈设还是当初的样子，这让肖金华最感到头疼。原因我已经说过：越是熟悉的环境，越可以让往事历历在目。
    现在的酒馆里，已经换了一批新面孔了。这些食客当然也不认识肖金华，他们只管低头吃饭或和同桌的伙伴聊天。肖金华不由得为自己的多虑而自嘲。原来这个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最安全的场所。
    接下来，两个人开始彼此讲述这些年来各自的经历。通过谈话，肖金华知道了老聂现在的生活：全家人还是看那太破旧的电视，去市场买菜还是买廉价处理的菜，自己平时去城里，还是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一切的一切，和几年前的他，丝毫没有变化。就像这所破败的村庄，时隔多年之后，依然如此，毫无生气而言。
    但这些，都不是肖金华所关心的，他唯一关心的就是那两个人，李柯和赵新。最后，他终于战战兢兢的谈到了他俩。老聂惊诧的看着他，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说实话，就在这个时候，肖金华真的怕这句疑问句了。
    “他俩S了。”老聂平静的说。
    “S了？”肖金华淡淡的问了一下，没错！他俩真的S了！
    “怎么S的？”肖金华反问道。
    “Q决。”老聂淡淡的回答，然后又很不耐烦的反问道：“你不会不知道吧？哦，也对，他俩Q决的时候，你已经搬走了。”
    “他俩犯什么罪了？”肖金华在问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敢正眼看着老聂。                                                           

    “杀人啊，他俩罪大恶极，当然得Q决了。Q决那天，全村人差不多都去看了，两个人的脑袋都给打掉半个，当时所有的人，无不拍手称快。哎！其实当初你跟他们混到一起的时候，聂哥我都为你捏把汗啊。”
    “那这个案子还有什么其他帮凶没有？”
    “帮凶？应该没有吧？”老聂笑着说，过了一会，他突然脸色一沉，然后冲着肖金华问道：“怎么？难道你是帮凶？”
    “你说什么呢你？”肖金华很不高兴地说。
    “你看看，”老聂又咂了一口酒说，“你怎么变得这样呢？禁不住几句玩笑。”
    肖金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打开了电脑，这次电脑没有蓝屏。
    肖金华独自望着电脑发呆。今天的经历，足够告诉他一件事：他的记忆和老聂的叙述，一定有一个是正确的。
    这个时候，电脑又蹦出个留言，还是那个署名叫做“新柯状元”的网友留的言：
    你对那件可耻的事请现在还在保持沉默吗？没关系，如果你喜欢，你大可以保持沉默下去，我会搬到你家附近的，我会吉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直到你做出回答为止。如果你一意孤行，始终不做任何解释和回答，那小心你的·X·命。
    肖金华关闭了他浏览的页面，他喝了点酒，想尽快的进入梦乡。可是事与愿违，肖金华整整一夜都没怎么睡。只要他比一闭眼睛，那三个人的容貌就如同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交错上映。第二天，他很早就起床了，窗外飘起了轻雪，织成了一张密网，笼罩着这座小镇。
    清晨，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他看到了一辆拉着一车家具的卡车行驶到他的居民楼下，卡车的后面坐着全是搬运工人。
    “难道真的有人搬来了？”肖金华瞪大了双眼想着。
    这时，从卡车的驾驶室里跳下来三个人，这三张面孔，他实在太熟悉了。一个是李柯，一个是赵新，另一个是那个遇害的丧偶女人。
    肖金华的血液顿时就凝固了……
    长久以来，肖金华为了写作，他自己一直都活在一个属于自己的虚拟世界中，以至于后期他把自己的虚拟世界当成了现实生活。
    当初他们确实在那个酒馆里研究过如何去取不义之财。但事实上，他们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那天晚上，他们从小酒馆里出来之后，就各自回家，一头攮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之后的李柯和赵新确实犯了罪大恶极的罪行，平心而论，他们确实也该S！
    李柯因为觊觎祖父的财产，在一天夜里，毒S了祖父。而赵新，因为不想继续赡养常年患有精神病的母亲，也是在一天夜里，将母亲扔进了河里，并且在第二日母亲的Shi·Ti被打捞出来的时候，他还悲痛的对村里人说谎称，自己晚上睡着了，母亲偷偷的溜出来，失足落水了。
    警方在破获这两起案件的时候，肖金华早已离开了村子。www.yang-cong.com 洋葱论坛/
    肖金华所看到的那三个恐惧的人，其实一点都不恐惧，他们只不过是新搬来的邻居。只不过长得和他虚拟世界中的三个人相似而已。那个像“遇害女人”的人是长得像李柯的妻子，而那个长得像赵新的邻居则是那个像李柯的好朋友。
    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然而没有结束，我要告诉大家一件事：
    他们三个人搬到这里没几天，警方就来到了这所居民楼。因为那个长得像李柯的邻居杀了自己的妻子和那个长得像赵新的人。原因是他们俩通奸被像李柯的邻居堵在了家里。而那个像李柯的邻居在杀S他们之后，自己也S了。警方初步揣测，他S于先天·X·的心脏病，可能是由于杀人时造成的心理压力加上体力消耗所引起的。
    为什么肖金华在虚拟世界里所有的主人公的命运和现实生活中竟如此吻合？这个谁也不知道，现在很多现象，科学也无法解释清楚。况且现在你如果问肖金华自己都不行了。因为在警方来这所居民楼的一霎那，他就疯了，他以为自己多年来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最后我要向大家交待那个叫“新柯状元”的网友是怎么回事。
    那个网友的名字叫王新柯。他只不过是一个整日靠泡在网吧里无所事事混日子的不良青年而已。他见不得人好，总喜欢匿名骂人或者无耻的诋毁别人的名誉，以此来打发他寂寞无聊的时光。
    现在，他又穿上了他那件廉价的地摊外衣，吊儿郎当的走进某网吧里，然后浏览网页，不知道给哪位与他素昧平生的人造谣生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