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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 20:50: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乾隆十六年的初夏,陕、甘、滇、贵四省蝗灾大旱不断,庄稼十之八九颗粒无收,受灾之民众数十万计,皆家徒四壁无果腹之粮,往往一家都被饿S的也不在少数,以致民S大半父子相食,可谓凄惨难言。陕西褒城(即褒姒所出生之地)虽说只是一个人口不过万余的小县城,受灾也颇重,已经连续三个月没落过一滴雨水了,往日碧波荡漾的褒水河现在都干涸见底,龟裂的河床上连一丝湿气都没有。山中田地随之大片旱S,所居农户无以为继,只好扶老携幼到城中来乞讨要饭。这一日众饥民顺着古栈道来到鸡头关,这里也是进入褒城的必经之地,站在山头上已经能隐约看见山下的县城民居两了。眼看褒城就在眼前,众饥民不由精神大振,争先恐后的便欲通关而过。不料到了关口一看,却发现那里站着七八个衙役却将关口牢牢封住,说是县太爷担心饥民进入城中作乱,因此凡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都不能过去。
    众饥民一听便炸了锅,都是挣扎在生S线上的人,这好容易才看见一线希望,却被县太爷生生扼杀,如何能善罢甘休,于是众人求得求,闹的闹,想让把守的衙役手下留情放他们一条生路,可这些公差如狼似虎残酷无情,任凭众饥民苦苦哀求也不为所动,不仅如此领头的衙役还对他们大声斥骂,让饥民顺着原路折回,否则的话就要将闹事的“歹人”统统拿下。众人一见这伙衙役如此穷凶极恶不由都群情激愤起来,几个年轻人挥舞着胳膊大声喊道:“反正回去也是S,不如我们大伙冲过关去,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此言一出,众人群相呼应,当即一拥而上奋力抬去拦路的木杆,众衙役待要阻拦,却不抵饥民人多势众,早被七歪八倒的推至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饥民冲关而去。为首的衙役又惊又骇,急忙命人骑上快马下山去禀告县太爷。这褒城的县太爷姓许,刚刚到任不及半年,平日庸庸碌碌也没什么本事,只想着来此地做几年的平安官就高升调走,因此生怕饥民进城惹下什么乱子影响了他的前程,所以才在鸡头关上设卡,不料此举反而却激起了民变,只将他骇得是手抖腿颤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惊慌失措六神无主间,忽听守门的衙役来报说是本地的富户马振民求见,说是有办法阻止灾民进城。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许县令一听大喜,急忙命人将他请进内室。过不多时便有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汉子走了进来,此人便是褒城首富马振民,他本是廪生,早年以教读起家,后又外出经商,逐渐累积出家财万贯,不到四十岁已是此地的第一富户了。此时他一见许县令先举手作了个礼,之后方才问道:“在下听说灾民已经冲过鸡头关马上就要入城了?”许县令满面忧色道:“正是。本官担心他们入城之后作乱,所以为之一筹莫展。不知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马振民道:“依在下看来,堵不如梳。”许县令听罢眉头一抬道:“此话怎讲?”马振民徐徐道:“与其在鸡头关设卡阻止他们入城,还不如在城边设立粥厂赈济灾民,如此一来这些灾民自不会进城,大人也就不必为此担忧了。”许县令闻听此言,不仅不喜反而没好气道:“你当本官没想过这法子?若是上面拨有赈灾粮款,我早就这样做了,还等得到你来说。如今没有钱粮,让我拿什么来赈济灾民?”
    马振民一听便笑道:“此事不难。大人莫要忘记我叫什么名字。”徐县令听他此言心中不由一动,他名为振民,振民即是赈民,莫非这马大官人愿意自己出银子来赈济灾民不成?想至此处他满面疑惑的问马振民道:“难道你的意思是。”马振民见他一付将信将疑的样子,不由笑道:“大人莫疑,在下确有此意。”原来这马振民出身贫寒,虽说为富一方,却是心存善良,和那些不仁不义的奸商截然不同。眼见今岁大灾,饥民流离失所,早就想开个粥厂赈济灾民,却又怕官府责怪他越俎代庖,于是趁此事件才专门面见许县令。果不出他所料,许县令闻听此言欣喜万分,想着有人替他出钱出粮赈灾,既安抚了灾民不致进城作乱,还能落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岂有不应允之礼。他脸上愁云一扫喜笑颜开,急步上前握住马振民的手道:“你真不愧是本地乡绅的典范啊,就依你言。来年我定然上报为你请功。”马振民笑道:“这都是大人心地仁慈体贴民众,在下不过是顺手而劳罢了。”许县令见他言语间还不贪功,心中更为欢喜,当即吩咐下去,命众衙役随他一起在城外三里处搭一个大大的粥棚,以此来赈济灾民。                                                           

    众饥民冲关而下本来心头烧着一番怒火,准备进城来和许县令说理,不料到了城边却发现有粥厂赈灾,一腔怒火不由都化作了惊喜,纷纷蜂拥而上便要哄抢。马振民眼见如此,便站在旁边大声呼喊让他们排好队,又照顾老弱病残先打粥,方将众饥民一一安顿下来。这粥厂一开就是两月多,直到几场大雨降下旱情稍解,众饥民方才散去,此间果然秩序井然对城中居民秋毫无犯,许县令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对马振民是赞不绝口。而粥厂赈济灾民过万,救人无数,方圆数十里之地的灾民更是对马振民感恩戴德,皆尊称他为“马菩萨”。这一年的秋天,马振民正在家中闲坐,忽有一人上门求见,马振民将他请入一看,原来是住在城西的鞋庄老板吕代强,马振民见他愁眉苦脸似有什么为难之事,便问他道:“不知吕老板找我有何贵干?”吕代强犹豫再三数次欲言又止,马振民心中不由感到奇怪,一再询问下吕代强方才叹口气道:“马老板,我这次来是想将我的祖宅卖给您的。”
    马振民听罢心中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吕老板何出此言?”吕代强又重重叹口气道:“不瞒您说,前段时间我到省城进货,一时不慎受骗上当还吃了官司,最后好容易洗清冤屈,却又花费了大把银子,再加上本钱也亏的一干二净,现在早已是债台高筑,每日上门要债的络绎不绝,将门槛都快踩断了。若是这个月底我还不能还上银子,只怕又要吃官司了。因此无奈之下,只能将祖宅卖掉,可这城中能出得起价钱的也只有您了,所以就来毛遂自荐,唐突之处还请见谅。”马振民听罢才知事情缘由,他低头思虑了一下,对吕代强道:“你这祖宅所售何价?”吕代强看了看他,吞吞吐吐道:“我那宅子您也知道,大小共是四间,再不成也值个四、五百两银子。”马振民一听又沉吟片刻,忽对吕代强道:“我看不如这样,你这房子我出五百两买了,再多借给你一百两让你去重操旧业,房契暂且先保管在我这里,若是你日后翻了本再赎回去,你看这样如何?”吕代强一听此言喜不自胜,都说这马振民是活菩萨,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可谓是名不虚传啊。他低头想了想又道:“马老板果然是宅心仁厚,吕某感激不尽。只是吕某还有一个小要求,盼您能应允。”马振民道:“但说不妨。”吕代强道:“我此刻将房卖给您,除去还债之外已所余无多,眼看一家妻儿老小居无定所,只盼您能允许我们仍住在那里,就当是租借您的房子,也能暂且免去四处漂泊之苦。”马振民一听便笑道:“你那房子我本来就没打算住,你们一家就还住在那里吧,至于租金么,什么时候有钱了再给也不迟。”当下便叫过保人立了字据,双方银契两清,吕代强这才千恩万谢的告辞而去了。
    自买了房契之后马振民就从来没有过问过房子的事情,任由吕家人居住。开始吕代强每月还送点钱来说是租金,可半年后也不见他人影了,马振民对此也不以为意,就让他白白住着。马家的仆人却是心中不忿,说道哪有卖了房子还白白居住的道理,想要去吕家将租金要回来,马振民得知后急忙阻止他们道:“吕家之所以将祖宅卖给我,主要是因为他做生意亏了本,和那些因为生活奢侈好吃懒做败了家的人不一样,我也不是为了贪羡他家的祖居才买下来,只是为了解他一时的燃眉之急罢了。此时他不交租金自有为难之处,你们千万不可上门催逼。”这番话说毕马家的仆人才悻悻作罢。
    如此又过了五年,一日吕代强忽然托人上门给马振民带话,说道做生意又亏了本,已无颜再见他,如今要携妻带子举家外出,因此特来告知东家,将房子交回。马振民闻听嗟叹良久方才带着家仆去看房子,不料到了吕家祖居却大吃一惊,原来这几间房子不仅室中空空不余一物,连门窗都被拆下,墙壁也为之损坏,唯余椽瓦而已。家仆见状不由大怒道:“让他白住五年不交租金倒罢了,为何还要毁坏门窗墙壁,这吕代强实在是太可恶了。”马振民闻听不仅不怒,反而对家仆道:“生米难食拆室为炊,想必他的日子已过得够苦了,能将房子还给我也不算违背道义,你们就不要再责怪他了吧。”眼看这房子残破不堪已经无法居住,马振民便决定找来工匠将其拆除,然后在原地再起新居。
    到了拆除的那日他亲自率领工匠前来,指挥着他们砸墙卸瓦拆梁搬砖,一直忙到中午才吃饭。这一日天气颇为炎热,众人吃毕饭后都躺在地下小憩片刻,马振民也倚在门口打起盹来。正迷糊间他忽听耳畔有人说道:“此老正睡,可以将他魂魄摄走,以此来索要酒食。”语音将落,又听另一人道:“万万不可。此老乃财帛星中的正人君子,若是摄取他的魂魄,恐怕要惹来祸端。”随即又听几人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马振民忽的一下便惊醒过来,他来不及多说,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去查点人数,果然发现少了一个叫刘九的泥水匠。众人都很惊讶,说刚才刘九还在这里和他们一起休息,怎么睁开眼就不见了,于是呼叫刘九的名字四处找寻,终于在吕家的厕所里发现了刘九,只是此刻他躺在地下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似乎中了邪一般。                                                           

    马振民见状急忙吩咐众人将刘九抬到自己家中,接着才对他们说了刚才睡觉时所听到的鬼语,又道:“此事必是吕家祖上怨我拆了他们的旧居,但又不敢祸祟我,所以才迁怒于刘九。”众人听后皆惊讶不已。当晚马振民便杀了只大公鸡,又备上酒菜祭祀吕家的祖上,说道拆房也是迫不得已,请他们宽宏大量不要怪罪于旁人。可一晚过去刘九仍躺在船上昏迷不醒,没有半分好转。无奈之下马振民只好让家仆请来城中最有名的神汉。等这神汉来到马家,一见到刘九的样子便说此人是被鬼物迷了魂魄,即世人所说的魂不附体,唯有追魂才能将他救回。所谓追魂便是先备上丰富的祭品到城隍庙请神享用,再带上一只大公鸡,将病者的衣服裹在公鸡身上,然后一路叫着病者的名字回到家中,据说如此便能将病者的魂魄追回来。
    马振民一听便依神汉所言备上礼品亲自到城隍庙祭祀,待祭祀完毕,又命家仆抱着一只裹着刘九衣服的公鸡一路大声叫着刘九的名字回到了家中,一回家神汉便让家仆将鸡放至刘九床前,说也奇怪,雄鸡刚刚落地,刘九便忽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抚着Xiong口对众人道:“总算是回来了。”马振民闻听大奇,便问他何出此言,刘九道:“东家有所不知。昨日我正在休息,忽然来了几个相貌狰狞之人,一见我便讹诈说我欠了他们银钱,要我归还。我坚决不允,还与他们争吵不休,这几人大怒,便抓着我的头发扯住我的衣襟,强行拉着我前行。正在苦不堪言之时忽然经过一个大衙门,从衙门中出来一个官吏模样的人,先是大声呵斥那几人将他们全都赶走,接着又命我回家。可是我回头一看只见来路昏天黑地全然不识,也不知如何归家,于是便恳请官吏给我指引道路,那官吏道:“你先在东厢房中等着,稍后自有人来引你回去。”说毕就转身进去了。我四顾茫然外面一片浑噩,无奈之下只好依言进到东厢房,看见房内有一张狭长的桌子,桌子还带有一个抽斗,抽斗中有竹牌一副,只是少了幺六这张牌。我坐在桌后实在无聊,便拿着竹牌自己玩了起来。过不多久忽听门外有人在大声叫我的名字,我赶紧起身出门,却见门口有一只色泽鲜亮的大凤凰发出五彩光芒,一边张嘴叫着我的名字一边慢慢向前走去,我心中十分好奇,便跟在它的后面随它而行,不意走着走着就回到这里来了。”
    众人听罢刘九之言心中都很诧异,马振民更是惊奇不已,于是便又一个人亲自回到城隍庙中查看,果见东厢房内有一张狭长的桌子,他打开桌子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一副散乱的竹牌,他心中倍觉惊讶,又悄悄查点了一下,这副牌却只有三十一张少了一张,而少的那张正是幺六那张牌。至此马振民惊诧万分咋舌不下,良久方道:“看来刘九的魂魄果然在这里待过,鬼神之道不可谓不大啊。”待一回到家,他就命家仆买来纸钱等物在吕家祖居前焚化祭祀,自此以后也就没有什么怪事发生了。
    孔子曾经说过:“敬鬼神而远之。”这个远是避让的意思,其实一个人若能立心以正,行己以恭,则不仅不必远鬼神,鬼神反而会避让他,如同文中所说一样,鬼神之所以不敢祸祟马振民,就是因为他是一个正人君子的缘故,所谓“好人有好报”,那是有因果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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