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膜

大乔1989

1
    “阿——珠——”
    我洗完澡刚推开宿舍门，一阵低沉无力的声音从左前偏下的方向传来——陈亚点顶着一张雪白僵硬的纸脸面对着我，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过来。
    我吓了一跳，双手瞬间无力，右手提着的水桶“咚”一声摔到了地上，左手抓着的毛巾也从头上滑落下来。而陈亚点却完全没事儿一样——反正我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她的两只眼睛。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那家伙为了尽量避免面部皮肤的扯动，她的嘴巴几乎就没有动，真难为她能把话完整地说出来而且还能让我听明白。
    “你干嘛？见鬼了吗？”她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接着用低沉无力的语调幽幽地吐出这两句话。
    “陈亚点！你没听过人吓人会吓S人的吗？！”我愣了两秒才醒过来，而随着这声破口而出的骂喊，刚刚疯狂跳动的心脏也渐渐平复下来。
    陈亚点这样大晚上敷面膜其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那张被面膜贴得平白僵直的脸把我吓过几次之后我也逐渐学会尽量无视之。可是，真的不是我胆小，我只是胆儿不够大——明明在我提着桶和换洗的衣服到楼下洗澡的时候，陈亚点就在我的眼皮底下瘫软无力地爬上床睡觉去了，还说困S了累S了的，现在却又精神百倍地在书桌前惨淡的台灯下照着镜子敷面膜是怎样？
    我记得刚下楼洗澡的时候是十二点半，现在少说也有一点半过了吧？（本人洗头洗澡加洗衣服，再加上速度从来都比快慢那么几拍，所以洗澡下去一趟少说都要个把钟才能上来。）
    我赶紧去按宿舍大灯的开关，天花板上那两根粗长的灯管扑闪了一下，带着一阵丝丝的电流声将白亮的光洒满整个宿舍。刚才透着外面路灯昏黄微光的窗口现在变成了一口洞黑的方井。
    “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起来了？你想吓S我吗！把我吓S了你就没舍友了！”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想想我的小命如果就这样被陈亚点给吓没了可真是亏大了啊。
    “喂……”我刚想继续控诉，可是陈亚点却将左手的食指竖直放在嘴唇上，示意我小声点。毕竟已经深夜了，整栋宿舍楼都该睡下了，吵醒别人真的有失厚道。幸亏这四人一间的宿舍就我跟陈亚点俩人住。
    我迅速收声再吐了吐舌头，然后尽量压低了声音对陈亚点说：“你怎么又起来了？刚刚你不是说困S了要赶紧睡的吗？”
    陈亚点小心地将那块湿润软榻的面膜纸从额头上慢慢地撕下来——这情景让我想起了《画皮》里白狐狸撕脸皮时的e·心画面——记得当时我和陈亚点都蜷缩在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当画面即将切换到关键阶段的时候，我迅速十指并拢将两个巴掌叠加着挡住眼睛，可是好奇心和恐惧感不问我的意见便达成协议，让那并拢的手指打开一条缝，从缝隙里我揪着心看完了撕脸皮的那一幕，而陈亚点却抱着薯片很不屑地嘲笑里边电脑特效的白烂。现在眼前陈亚点撕面膜的样子在我看来就是在撕一张脸皮，我摒着气息身体僵硬地盯着她看，真的好想问她疼不疼或者直接叫她别撕了。                                                           

    揭下面膜之后，露出了一张白皙粉嫩水润的好看脸庞。说实话，陈亚点确实有当美女的潜质，如果她的某些方面能够稍微改善下的话，那就是内外兼修的头号种子。
    “是啊，刚刚的确是困S了，但是突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三，是必须贴脸膜的日子，所以我就起来了。”陈亚点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其实她的“必须贴脸膜的日子”有个统一的名称，那就是“每一天”。
    陈亚点将用过的脸膜，哦不，是将用过的面膜（我总觉得‘脸膜’的说法要比‘面膜’凶狠得多）随手扔进了她椅子旁边的垃圾篓里，不知怎的，看着那张被丢弃的面膜我心里一阵e·心。
    “果然贴完面膜心里才安心。”她捧着镜子微笑着端详自己的脸，“果然女生的脸就是得贴面膜。”然后她将头转过我这边，意味深长地盯了几秒，然后哀叹一声——“可是某些人就是不懂得觉悟”。我知道她是在说我。
    我是坚决不贴面膜的人，原因就是觉得那很麻烦，还有就是对于那张惨白的面膜纸我有种难以解释的e·心和抗拒感。
    本来陈亚点的皮肤就很好了，在大二的时候因为听了一场某教授的讲座，她便开始养成晚上贴面膜的习惯，而且还老在我的耳边唠叨，说女人的皮肤差不多都会在二十五岁时就开始每况愈下，如果不及时保养的话很快就会变成满脸斑点皱纹的黄脸婆！于是后来，我依旧S·X·不改坚决不贴面膜，可陈亚点的面膜却渐渐地越贴越频繁也越贴越贵。当她把一张十块钱的面膜丢开，说那是便宜货看都不想看的时候，我差点被纠结了好久才下决心买来的八块钱的鸡腿饭给噎窒息。
    陈亚点的原则是：嘴可以不吃饭但却脸不可以不贴面膜！我实在搞不懂，同样是她的身体，怎么待遇却那么不一样。然后她的解释是：不吃饭还可以顺便减肥，但是不贴面膜会变丑，女人是靠脸吃饭的。
    我真的无法理解她的逻辑。
    “那么晚了你还洗头？不睡觉了吗？”陈亚点说。
    “没事儿，我头发短很快就干了的。”我用毛巾在头上一阵乱擦。
    “随便你，我可得睡了，太晚睡对皮肤不好的，好困。”陈亚点的两眼瞬间无神，嘴巴张开打着呵欠，拖着她瘦长的身体爬上床。在我关了大灯转开台灯的时候她却突然来了兴致。
    “来个睡前小故事呗。”她说。
    “不要！”我坚决反对。
    “就几句话，很短的小故事。”她说，“从前有个人平躺在床上睡觉，她不知道其实在她床板底下也躺着另外一个身体，隔着床板跟她背贴着背……”
    “喂！”我愠怒地朝陈亚点喊，可是我制止得不够及时，她已经讲完仿佛就睡着了。
    歪脖子的小台灯弥散着一团惨淡的光亮，窗外的树叶在昏黄的路灯光下轻轻摆动。宿舍里的桌椅等物件透着灰黑模糊的轮廓——这才感觉深夜的安静如此诡异，突然一阵阴风从身边走过，于是赶紧丢下毛巾爬上床去睡觉。
    “头发不干就睡觉的话会头痛的。”我才刚躺下，陈亚点的声音突然从对面飘过来，差点把我吓得弹跳起来。
    “你还没睡吗？”我说。但是那边又没了声响，好像又睡着了。
    我平躺在床上抓着被子身体僵硬，心脏突突地跳动。突然想到刚刚她说的“隔着床板背贴着背……”……也许床板下……果断一个转身改为侧躺，再将退到腰部的被子抓起来将头也盖住，用力地闭着眼睛劝自己赶紧睡觉。                                                           

    2。
    陈亚点穿着一件及膝的连衣裙，上半身粉红色而下半身的裙摆是紫色，左边肩膀上飞着个大大的蝴蝶结，也是粉红与紫两色各分一半——这是一件我从没见过的裙子。她站在大概五米远的地方向我招手，可我就是不过去，她便一下子跃过来直接到我面前，然后两手举起一张很像人皮的面膜不由分说地往我脸上它贴。我拼命挣扎，她却抽出双手朝我的脸用力地左右开弓，我的脸便火辣辣地痛，可是全身却没有丝毫挣扎的力气……
    “喂！阿珠！快醒醒！快醒醒……”
    当我突然仿佛被什么东西抓着从另一个世界被扔回来的时候，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见陈亚点那张因靠得太近而被放大的焦灼的脸。
    “你终于醒了！叫了你那么久都不醒，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呢！我手都拍疼了！”陈亚点说着便把我用力拽了起来，然后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滚下床声音尖尖地乱叫——
    “惨了惨了！阿珠，你今天一定要陪我去逛街！不然我就S定了！……你还愣着干嘛？快点起床换衣服啊！S定了S定了！！怎么办！！”
    我从床上探出头看见她在下面不停地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面镜子一边看一边抓狂地怪叫。她这样的大惊小怪我是见多不怪了的，不用猜她的“惨了S定了”的哀嚎绝对跟她的脸有关。
    “你脸上冒痘痘了？”我边下床边打着呵欠说（我不以为意，反正脸又不是我的）。哇，刚刚脸被她拍得好痛！这女人下手那么狠！
    “你看！”她直接冲上来，让我看她脸上用手指指着的地方——只见在左脸颊靠近嘴角的地方有一块不规则形状的淡黄褐色的斑点，虽然不大，但是在她这张光滑白皙的脸上却显得很明显很不搭调。
    我不由自主地将手摸了上去——软软的触感像是在摸一颗肉痣。
    “痒吗？”
    摇头。
    “痛吗？”
    摇头。
    “疼吗？”
    这次陈亚点直接将我的手拍了下来——“什么感觉也没有！今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发现的！以前根本没有的！怎么会这样！这不等于是毁容吗！啊啊啊！气S我了！”说着便把一叠跟昨晚用的一个品牌的面膜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据说那种牌子的面膜一片得二十来块钱呢……那叠面膜得抵多少份鸡腿盖浇饭啊！
    然后就是若干分钟后，我被她拉了出来。
    外面没有风，有些闷热；天空阴沉沉的，有一团团很厚的灰色云层在低空兜着，正在酝酿着一场淋淋漓漓的透雨。虽然没有阳光，可是陈美女却撑着一把遮阳伞挡那看不见的紫外线。
    走进商场，陈亚点就直奔化妆品专柜，一家一家地看过去却又一次又一次不满意地摇头。不是因为用过没效果就是太贵买不起。
    走到尽头的时候，陈亚点却停住了脚步，前面是一家以粉红色和紫色为基本色的店铺，里面的装修简单却不失典雅别致。一位身材曼妙的美丽女店员微笑着迎了上来——我俩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店里的冷气仿佛特别足，透着股阴寒。在这不大的空间里一大半边摆放着各色包装精致的化妆品，一边挂着一排女士服装，都是粉红色和紫色两色混搭的裙子——看来这是家兼卖服装的化妆品店。
    店员小姐真的很好看，全身的皮肤光滑白皙，五官很突出，明亮漆黑的大眼睛有种迷人的深邃感——总之她美得有点不太真实，以至于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
    陈亚点便急忙向她诉说自己的苦恼。
    “小姐你看这个。”陈亚点指着脸上的斑点焦急地说。
    “你可以用这个。”店员微笑着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个紫色的小玻璃瓶，大概50g装。
    “这个吗？”陈亚点有些疑虑。                                                           

    “你可以试试，祛斑加美白十五分钟就见效。”店员微笑着将那个小玻璃瓶盖拧开，里面是紫色的膏状物。她用纤细的食指轻轻地挑了一点涂抹到陈亚点脸颊的那块斑点上，“十五分钟后擦掉就行了。”
    “真的吗？你可别骗我！”陈亚点照着镜子喜形于色。然后便饶有兴致地详细询问起了关于皮肤保养和美容方面的问题。我觉得无聊，于是去看那里挂着的衣服。
    这里的衣服只挂了一排，全部都是粉红与紫两色相间的连衣裙，由长到短依次排列。每一件的款式都不同，设计风格都蛮别致。衣服摸上去轻柔光滑，像是介于丝绸和雪纺之间的质地。我就这样一件一件看过去。
    当看到一件中长款连衣裙的时候我便愣住了——粉红色的上身，紫色的裙摆，以及左边肩膀上那个两色的蝴蝶结……这件衣服……
    我不由自主地将它从衣架上取了出来，手竟然有些抖——这不是……
    “阿珠！过来！”陈亚点突然往外这边喊。
    “哦。来了！”我赶紧将衣服挂了回去。
    “你看！真的变淡了！”陈亚点抓着镜子很兴奋地嚷嚷。的确，那个斑点变淡了不少，十五分钟的时间，效果的确不错。
    “记住了，这面膜和祛斑霜搭配着使用效果会更好。”店员微笑着将两片紫色包装的面膜和刚刚那瓶祛斑霜装进紫色的纸袋里，然后双手礼貌地递过来。
    “谢谢！”陈亚点很开心地接了过来。
    然后陈亚点又想去看看那边的裙子，却被我一把抓住——“别看了，都是中年妇女的款，不适合你的。”然后还拽着她往外拖。我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些裙子都很好看，但是隐隐觉得陈亚点一定不能穿。
    陈亚点高兴地昏了头，竟然没跟我计较。
    “你怎么那么开心？”我很疑惑地看着她。
    “你知道吗？刚刚那个美女店员说这些都是试用装，不用钱！”陈亚点笑得很夸张。
    “是吗……那么好……”看着那个紫色的纸袋，我竟然高兴不起来。
    我回了下头，后面那位美女店员还站在门口微笑着看过来……在那间店里的时候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美女店员很美，可是却一直在微笑……然后……
    ……然后这边怎么都没人过来……旁边的店都是关着门里面空荡荡的状态……当初我们是怎么看见这间店然后进去的……
    店员还站在门口微笑着朝这边看……在我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可是——还是感觉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大脑里那一片像是一处抓不到点的痒……                                                           

    3。
    回到宿舍，陈亚点便迫不及待地用那紫色的祛斑霜往那个淡去的斑点上抹。果然效果很好，那个斑点已经差不多都隐没了下去。陈亚点很兴奋，捧着那个小玻璃瓶爱不释手。
    既然没事，那我也就没太在意。
    晚上我洗完澡刚推开门便看见地上那个被摔碎了的镜子，而陈亚点则满脸惊恐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
    “阿亚你怎么了……”我赶紧放下脸盆和桶走了过去。可是当我看清她那张脸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陈亚点脸上原来的那个小斑点已经消失了，可是在左脸颊的中部却有个硬币大小的褐黄色凸起的斑块。
    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可刚碰到那凸起的表面，褐黄色的皮便随即破裂开来，浓稠的紫色粘液便像青鼻涕般流了出来！我惊恐地转身去拿纸巾来擦，可是却发现那流出来的紫色粘液贴着陈亚点的脸皮凝固起来，并且表面渐渐变成褐黄色——斑块竟然以这样的形式蔓延长大！
    眼前的陈亚点像是傻掉了一样，一直在发愣。
    我很害怕很后悔，全身哆哆嗦嗦地只能盯着陈亚点的脸不敢再去碰它。可是却发现那块斑正在慢慢地肿胀，然后在中间最凸起的地方自行破裂开来，涌出一股浓稠腥臭的紫色脓液，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不断地从脸皮开裂处涌出来，沿着陈亚点的脸颊流淌，一部分顺着脖子而下，一部分从下巴处掉落到陈亚点裸露的大腿上，贴着她粉嫩的皮肤凝固起来变成褐黄色的斑块……并且陈亚点的右脸颊也开始像沼泽里的气泡一样不断地冒出褐黄色的斑点，而且不断地变大肿胀，然后破裂流脓……她的脸很快就干瘪得面目全非……
    我惊恐地跳了起来并往后退了几步，极度的恐慌和害怕让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只能张着嘴“额——啊——”地在喉咙里往外咕隆着气流声。
    流动的脓液像是活生生的怪虫，不断地吸食着陈亚点的血肉，并且不断地寻求着新的领地继续吞噬……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股紫色的脓液不断地从陈亚点的身上流出来……看着她的身体慢慢地萎缩干瘪……我什么也做不了……
    e·心感在我的胃里翻涌，整个儿头皮都在最大限度地发麻，双脚像注了铅似的完全动弹不了。
    掉落到地上的粘液越来越多，还未来得急流动便凝固了起来——才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我正稍稍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右手食指指尖有些灼烧般的疼痛感，抬起手一看，一小块褐黄色的斑块正在指尖慢慢地肿胀……就是刚刚碰过陈亚点脸颊斑块的那根食指指尖……
    ——我猛蹬一下床板便惊醒过来，窗外明晃晃的光让惺忪的双眼微微刺痛。
    我抓起枕边的手机一看：十一点十四分。
    转头看看隔壁床的陈亚点，她也还在睡觉。
    脑袋好沉重，大概是因为昨晚头发没干就睡觉的缘故。
    我迷迷糊糊地爬下床，第一眼便看见了陈亚点椅子旁边的垃圾篓里的那张面膜纸——软榻的样子像是被水泡过，它不是白色的而是灰白中透着粉红和淡紫……那是……不！那不是面膜纸……那是……
    我脑海里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于是急急忙忙地爬上陈亚点的床，接着我便吃了一惊——她直挺挺地躺着，身上竟然穿着一件崭新的连衣裙，上身粉红色而裙摆是紫色，左边肩膀上有个大大的蝴蝶结……而她的头被枕头盖着……我强撑着胆子哆哆嗦嗦地伸手将枕头猛地掀开——眼前的陈亚点哪里还有脸，只有一团血肉模糊……
    垃圾篓里的不是面膜纸……
    ——END——

吴彦祖

嘿嘿...没事我才不骂人呢...

284708428

偶啥时才能熬出头啊.现在金钱好少，好少，慢慢做吧。

wangningyi

哭S~~~

机明星

不早了 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