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换风格

默认晚霞 雪山 粉色心情 伦敦 花卉 绿野仙踪 加州 白云 星空 薰衣草 城市 简约黑色 简约米色 节日
回复 1

40

主题

32

回帖

2270

积分

5级|研究生

Rank: 5Rank: 5

UID
59456
性别
保密
积分
2270
发表于 2014-12-14 09:25: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毕业后的一年,十里忽然睡着了。无论何种方式都叫不醒,只能靠着输液维持一般的营养。  
  一众大学同学之中,只有我还仍然无所事事,其他都已经忙于工作或是这样那样的东西,于是我被推举做代表去探望一下病中的十里。叫他“十里”,是因为传闻中他家离市区相当遥远,无论干什么事情,总要走出十里地开外才能完成,而且无论你问他什么,他总懒得否认,因为他压根就没听。他的家乡是座小城,没有太多商业的繁华感,只有河水静静的流淌。他的家也果真离市区很远,虽然我也没有计算那子虚乌有的十里地,是否存在。。  
  病床已由医院搬回家中,医生说,应该基本不会有什么反复。简单的点滴在家也可以做,与其耗着医院每日上百的床位费,不如请位护理员回家看管。  
  在我看来,睡梦中十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能他只是在把他大学期间缺少的睡眠通通补上罢了,要知道以前有些时候,他可以三天睡两小时的觉。面容没有继续消瘦,或者说是无法继续消瘦了,胡子微长,甚至手指(右手)都还在微微抽动,一切都与毕业之前别无二致,只是他无法听见我在他隔壁轻轻叫他的名字。  
    
  “也该给这孩子剃剃胡子了。”他母亲带着些许倦意,抽泣着说。十里家里也是尽了一切的努力,从偏方到神佛,都一一尝试。  
  “这孩子他,”他父亲欲言又止,“他是跟你一间宿舍的对吧?”  
  “嗯。”我点点头。  
  “四年?”他父亲把戒去已久的烟重新抽了起来,然后递给我一根。  
  “谢谢,”我接过烟说,“是的,四年都与我一间宿舍来着。”  
  “那么,他,他以前有没有什么类似的情况,比如说睡觉的时间比一般人长呢?”  
  “嗯,相反,睡觉是他在大学期间最不常干的一件事情之一。”  
  “呃……”  
  一片默然。无声的感觉足足持续了快两分钟,他父亲忽然问道。  
  “你呢?你在哪工作,找到工作了么?”  
  “嗯,”我抿了抿嘴,这个恰巧是我不愿回答的问题之一,“还没呢?工作不是很好找,在家看看书。”  
  “哦,这样啊。”  
  “叔叔我可以上阿翔房间看看么?”                                                            

  “可以,陪那孩子说说话呗。”他父亲把烟头狠狠的掐灭在烟灰缸里。  
  “那孩子知道有同学来看他,一定非常开心。”他母亲的语调还是好像下一句就要哭出来的感觉。  
  我对于安慰人这类事情很不擅长,平时聊天口若悬河,倘若一旦碰到对方突然提及一些伤心的负面的话题之际。我便开始间歇·X·词穷,感觉那些平日里俏皮捣蛋的语言精灵,全都跑到西伯利亚避暑去了。  
  十里的家是栋三层小洋楼,他睡在二楼。我穿过精心装修过的楼梯来到他的房间时,他还是没有醒,我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房间里很静,除了他和我的呼吸声之外,唯一能听见的,就是他女朋友——我们都很熟悉的那台电脑的运行声。  
  我听十里的父母说,他是在上个月开始昏迷的,也就是五月份。一天早上,本该吃早餐之际,却怎么也叫不醒他,本来就算没睡醒,也会哼哼两句,但是那天却出奇的安静。门倒锁着,一开始他母亲也没有特别注意,十里通宵达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父亲从公司回来,见他还是没有回应,才破门而入。轰的一声整个踢倒(十里的父亲不像十里那么瘦弱,尽管也不发胖,但是给人的感觉壮实很多),这么巨大的响声十里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父母一下子惊呆了。摸过鼻息,知道还在人世,才松了一口气,送到医院。面对这种突发的情况,医生们全都束手无策。从脑波上来说,频率与一般人完全无异,甚至比一般人更加的活跃,只是不知道在哪个层面活跃。便只能诊断说,暂时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就算断去人工给养,也能维持一个星期的生命,剩下的事情,只能等待奇迹的发生或者是科学的进步了。  
  他的房间相当巨大,相对于我们当年一起住的那间四人小阁子来说,可能有三倍左右。房间的正中间是床,床上躺着十里;床头对着电脑桌,方便十里能够躺着也能看见屏幕;床的左手边是门,门的隔壁还有一个洗手间;床的右手边放着书柜与衣柜,尽管没有放太多的书,但是他大学时期的教科书还是基本留着,衣柜的门也紧锁着,印象中十里对于自己的衣着一直都不是很在意。  
  不过看着这么一动不动的十里,我还真是相当的不习惯。何况脑袋上方的不远处,还挂着个输液瓶。  
  “喂,小子,起来了啦。人物要S掉了啊。哟哟哟,没血了。”本以为十里会从床上“嘣”的一声来个鲤鱼打挺,然后不停的喊道,没S没S。可是十里仍然就这么躺着,腹腔均匀起伏。  
  “唉,”我一边拿起他床头的相框,看他小时候的照片,一边继续说道,“对着这样的你说话是不是有点傻啊?你真的能听见么?”  
  还是没有回应……  
  我很害怕这样的沉寂。除了那台该S的电脑的风扇声嗡嗡作响之外, 便只有我俩的呼吸声。当事情运转到这样一种无法控制的地步时,无力感油然而生。空洞抨击着我,告诉我,我将一事无成。告诉我,现在我没有办法帮助十里,将来我也一样无法救助自身。空洞的嘲笑声仿佛就在我耳边回响,类似数千条蛇一起吐出血红的信子。  
  实在是觉得无法忍受,然后向他父母告辞。  
    
  “要不就在这里住下呗?”他父亲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张裕四星白兰地,费劲的扭开瓶盖,“反正外面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这的治安虽然不算坏,不过还是小心点的好,毕竟外面的旅馆没有那么卫生。”  
  “也对也对,你就留下吧。阿姨今晚加点菜,别嫌弃啊。”他母亲也附和道。                                                            

    
  我不好意思推辞,那么只能和他们说,对不起打扰了。还有一间客房,但是需要整理,我提出干脆我就睡十里的睡房算了,帮忙守一回夜,也好跟他说说话。我已经留意到十里那里有张大沙发,睡在沙发上,也不算太憋屈。十里的护理员已经走了,晚上主要靠家人看护为主。  
    
  “来,今天坐了一天的车,辛苦了。”十里的父亲给我倒了满满的一杯白兰地,然后问道,“喝酒吧?”  
  “还行,”我笑了笑说,“大学期间我们有时候也喝点。”  
  “男人在现在这个社会,不会喝一点是不行的。”他父亲言罢,猛地一口喝了半杯下肚,很是可怕的气概。“那小子平日在家里滴酒不沾的,光抽烟,满屋子都是烟灰空烟盒。”  
  “不会啊,阿翔在学校里也喝那么一点啊,一般都是啤酒为主。”我也低头浅尝了一口这种苦烈的液体,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胃里。  
  “啤酒不行,感觉不是酒。”又是一口,满满一钢化杯的白兰地分成两口全部喝完。“嗯,啤酒感觉就是一种饮料而已。”  
  “好了,别喝那么多了,还没吃饭呢。”他母亲捧着晚餐的饭菜说道,“老头子就是喜欢吃饭喝那么一点。别介意。”我笑着摇了摇头,又啜了一口。  
    
  晚饭相当丰盛,鱼尤为新鲜,除了口味偏辣,基本都无可挑剔。喝了点酒,加上劳累,胃口也不如往常的好。吃过晚饭,在客厅抽着烟与他父亲一道津津有味的看罢新闻联播,觉得有些疲惫不堪,于是请辞上房间洗澡。  
  “其实也不是爱看新闻,就是好像看了几十年的中央新闻,每到这个时候总是得看一次。”他父亲把烟屁股掐灭,然后继续说道,“关心民生之类的话题,还是看别的电视台的新闻感觉更加实在。”  
  “那孩子晚上比较安静的,身子我已经给他擦过了,Niao布也更换了。”他母亲也叮嘱道。我并非怕麻烦之人,但是听见“Niao布”二字,还是有点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仿佛自己对此人所熟知的一切都已经被撕裂,而“人”此类生物也无力的开始靠后,一种比意识更强大的力量为主导,而自己仍然是无能为力。  
    
  二楼十里的房间里也有洗手间,洗手间里装着热水器与浴缸。对于一般家庭的房间而言,洗手间似乎有点过于豪华和巨大了点。隐约记得十里说过自己喜欢泡澡,那么也大概合情合理。  
  作为基本的旅行用品,带着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简单的梳洗工具。热水器不算新,电热的,功能仍然保持挺好,操控简单,水压与水温都恰到好处。不过这种天气,就算是洗冷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洗完澡坐在十里旁边擦头发的时候,想起以前在冬天在宿舍洗冷水的场景。十里肯定会是最后一个进洗澡房(宿舍里的洗澡房与洗手间是分开的)的人,他的游戏里总有做不完的任务,杀不完的怪物,炼不完的药水。在学校的时候,校方为了保证学生的睡眠与学习质量,不让学生过度沉迷电脑,冬天是要关灯断电的。尽管一开始遇到的抵抗非常强硬,高年级的师兄们不停往楼下丢鞭炮,丢垃圾桶,点着任何可以燃烧的东西。但是慢慢的也就适应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响了。除了个别学习法律的学生学以致用,用法律维权的思维,向媒体杂志投诉网费包月与关灯的问题,他们觉得这样无端的剥夺了学生6个小时的上网时间。十里通常就在关灯之后,才进入洗澡房,流水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出来之后,一边带着上颌敲打下颌的声音,一边给我们讲游戏里面精彩的故事。  
  “呵,”想起以前的事情,我不由得笑出了声音。“十里啊十里,你莫不是因为缺少女友而跑到梦里与织女相会去了?快点起来吧。”我用嘴叼住两根烟,一起点着,一根自己抽,一根放在十里床头让它慢慢燃烧。  
  他与我的烟瘾可能是我们这层楼里最重的了,他的手接触最多的几样东西,键盘、鼠标、烟。按照他的表述是,除非手实在是没空,不然总想夹着点什么。反正我俩也是宿舍里最孤单的两个,他有他无尽的任务,我也似乎有我可以寄托时间的方向,当白拉着他女友的手,阿克不停的更换兼职的时候,我俩就是各自嘲笑着对方的寂寞。印象中十里好像有对我说过他曾经喜欢的一个女孩子的事情,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哪一方面的描述都完全忘却,就好像被擦过的 黑板,只空留些许粉笔的痕迹罢了。  
  我看着他仍在开启的电脑,缘何现在还开着呢?人都已经睡着一个多月了。不过电脑这种东西,开一个月也不算什么,十里的电脑都是经过长期锻炼的。或许是他给人的印象太过强烈——与电脑为伍者,以致于我们都长期忽略了一部分关于他的细节,就如同他曾经提及的那个女孩子,都在电脑的风扇转动声中,“嗡,嗡,”一一消散。  
    
  “噌”的一声,我开启了电脑的显示屏。他的墙纸仍然是一年以前的那个,上户彩在他那个凌乱不堪的桌面上灿烂的笑着。记得关于这个问题,我还取笑过他。  
  “喜欢上户彩这样类型的女孩子么?”  
  “还好,感觉她那双兔子牙挺可爱的。”十里腼腆的对着屏幕笑了笑,反正他在电脑面前的时候,你是不要指望他会看着你眼睛说话的了。  
  “D哥也是哨牙,怎么不见你喜欢他?”  
  “滚!D哥那个是河马牙!要是他在游戏里面,我一定杀了他,然后剥他的皮拔他的牙做任务用。”  
  “呃……。”无语。当时感觉他已经完全中毒了。  
    
  曾经有那么点羡慕十里和他在游戏里的生活,总是五光十色,总是不停战斗在精彩的故事与形象的怪物之中,拿着威风的武器穿着帅气的铠甲。所以在毕业之后,我也玩了会十里痴迷的那个游戏,但是却无论如何痴迷不下去了,网络游戏有时候可能太过真实,以致于会破坏了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平衡,或是说,在沉迷之前彻底逃离。毕业之后的这段时间,我受够了无力感与挫折感的折磨,我不想添一种新的花样来对付自己。                                                            

    
  曾经听十里说过,他之前在一间中学任课的事情,尽管他当老师,可能是我们所有同学最意想不到的事情之一。好歹也是份工作嘛,他说。带着点随遇而安,也有点受够了广州招聘会里的白眼,加上老师在我们的心目中还是比较神圣的一项工作,所以他也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以我们这种半生不熟的生物水平,教个普通初中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由于没有教师资格证,所以也只能以代课老师的身份示人。  
  前个把月的生活简直无法忍受,他告诉我。从没有想到学生竟是如此顽劣的,现在学生的程度与我们读初中那会儿已是相去甚远。所有我们当年被视为禁忌的话题,在他们口中都能通行无阻,畅所欲言。男生问他拿烟抽,女生公然向他开低俗的·X·暗示类玩笑,而且生物也已列入中考范围,教学任务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更加可怕的还是家长会,一群无知且媚俗的家长,仿佛史前的洪水猛兽,从教学一直数落到衣着、发型与身形。  
  “我就想不明白,瘦跟讲课有什么关系了!”十里在打电话向我抱怨的时候,我不停嘲笑他读书时代与教书时代都这么惧怕家长会。  
  之后的日子相对好受了许多,当学生们渐渐接纳他之后,任何事情都变得轻松起来。尽管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与他们还是不可阻挡的出现了鸿沟,但是基本的沟通还是不存在任何问题。元旦前后,他也收到了许多礼物还有贺卡,尽管其中的一部分粗制滥造,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那么点教师的快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在过年前又把工作辞了,然后重归他的待业生活之中。  
  “什么话啊,这是。说我跟学生的距离太近没有威严,不够严厉,平时布置的作业量太少。”十里在电话中愤愤不平,“装模作样的学校领导,受不了。”  
    
  看罢一出放在他电脑里的日本电影,时间已是11时30分。  
  与其说是在看电影倒不如说是在怀念那边的风景。零四年曾经到过那边一次,省里组织的交流团。本来十里也很想去,但是他挣扎过数日之后,还是因为放不下游戏而没有去。最后由于物价问题我只能给他带回一条精致的怪医秦博士的手机绳。感觉还是挺喜欢那边静静的居民区,落日下的小桥与河涌的。  
  我关灯,把空调调至较为适中的27摄氏度后,在沙发上睡下。尽管无甚睡意,但是一直开着日光灯似乎会对病人造成不必要影响。十里的父母,也已经入睡了。郊区的夜,宁静异常,还能听见狗的吠声与蟋蟀的求偶声。  
    
  “作为一个中国人倘若外语级数比母语还重要,是不地道的。所以我抵制。”黑暗之中,我想起十里四级不及格的时候说的话。总体来说,我还不能一下子接受一个平日里带点多动症就连睡觉都喜欢360度打滚的人,一下子变得如斯安静。假若真有各种宗教中所说的位于天上或者地下的陪审团的存在,我难以理解十里到底犯下的是何种罪过,要让他不能自理的睡在这张床上。  
  左右翻辙,实在是难以入睡。总感觉房间里头有种不协调一直在干扰着我,亦或是我身上的不地道侵入了房间整体的布局。                                                            

  我躲在洗手间吸了一根烟,回头又把电脑里头的能看的电影与连续剧全都翻了一遍。十里电脑里头的资源与毕业之前,基本没有什么区别。当时学校的FTP十分方便快捷,任何网络上新近的资源全都收录其中(中国蓬勃发展的D版事业) ,而且速度非常之迅捷。一旦使用习惯之后,便会对网络上的一切下载工具感到生厌,什么迅雷、BT、Emule之类,通通觉得像真正的驴,又慢又繁琐。  
  把大学里头常看的几出动画最新的几集全都拉动了一遍之后,感觉最近日本那边的动漫质量也在下降。以往还有一些感人的励志漫画,或是描写年轻人都市生活的一些现实类题材,现在感觉都是清一色的少年漫画,由打不S系的男主角,貌美身材好或是萌得一塌糊涂的女主角,还有超级华丽的必杀绝招组成。那些曾经带给我们这一代感动的《篮球飞人》、《单身宿舍连环泡》与《Rookies》之类的漫画再也难寻踪迹。硕果仅存的,可能就只有《20世纪少年》了。  
  我们也是曾经属于20世纪的少年,在时代与变迁的夹缝中成长。  
    
  再看看表,时间已是凌晨1时30分。  
  怀着此等念头,我又再踏上睡觉的尝试中去了。勉为其难的合上眼,感觉仍是没有太多睡意。倒是意识已经进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我开始幻想自己在一片光洁水面之上,我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低平的浪轻抚我的发端,我也感觉身体好像随着它一同起伏、摇摆……  
    
  然而,这样的梦中,全然不应该出现类似衣柜的门被人打开的嘎吱声!于是我猛地睁大眼,一个全身漆黑的生物,有大概模糊的四肢,看不清究竟是人还是动物,就这么突兀地站在房间之中,衣柜的门已经打开。它也似乎感觉到我的动静,停住了朝向十里的动作。我缓慢的站起身来,让自己的正面对准它,尽管还是有点悚然。它的前肢握着的东西,闪着点机器独有的光亮。我盯着它的同时,它也在用它那双带点幽绿的眼睛看着我。我不清楚这就是是梦还是现实。  
    
  我与它就这么在黑暗之中互相对视了1分30秒,然后它忽然开口。  
  “实在不好意思,开衣柜的时候有点大声了。因为你一直都不睡来着。”他似乎也怕惊醒十里的父母,所以也把声音压得很低,“不过不要紧张,我也不是什么坏人,相反应该说是你们的同行。”  
  “啊?”似乎不大清醒的是我自己了,由于周围一片漆黑,除了他手里点点的机器光亮之外,便没有任何光源。透过那闪烁的点点红光,我勉强辨认出他应该是一个身高与我相仿的人,从声音来说是名男子。“我们的同行?”  
  “对的对的,绝对不是什么坏人。”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唉,从何说起呢。反正我是追踪一种奇异的生物而来到这里的,与你们长期学习生物相似。我也是与生物沾边的人,所以说我们是同行。”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学生物的?”我的语气略带一点盘问的味道。                                                            

  “实在是不好意思,”男子的双手做了一个赔罪的动作,“我其实已经在这里几天了,无聊之际,就翻看了一下他的一些以往的书籍与资料。从你与他父母的对话里面也晓得你俩是大学的同学。”  
  “几天了?那你平日里是如何?”我可谓是满腹狐疑。  
  “白天我就躲在衣柜里睡觉,衣柜很是宽敞,他的父母也不会经常打开,用作睡觉藏身实在是方便。晚上我才出来研究,眠蛇是种奇怪的生物。”他摆弄着手上的机器,我终于看清,那是一台DV,数码摄录机。  
  “啊?你刚才说什么生物来着?可否再说一次?”总是有种不是很真实的感觉。莫不是做梦来着?  
  “眠蛇。”他在黑暗之中坚定的点了点头,“正如我刚才自己说的,我是一名与生物沾边的人,只不过我研究与追踪的是一种叫做‘眠蛇’的生物。睡眠的眠,毒蛇的蛇。”  
  “可是蛇的一种么?”  
  “到底属不属于蛇的同类,现在说我还有点不肯定,因为从未捕获过,无论S活。所以对于其身体结构是一点都不知道,但是能够肯定的是,体型的确与蛇相似,只不过很小。所以,姑且你把我称作捕蛇者也无甚不可。”  
  “那么?你是说,”感觉仿佛又把小钉耙在不停的锄着脑壳,我的语言变得不那么连贯,“就是说。”  
  “嗯,你的疑问,我大致上也可以理解。眠蛇可能正寄生在你同学的颅腔内哟。”  
  “请不要用如此调侃的语气说些这么奇怪的事情。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了进一步证实他说得不是假话,我还是得归根究底的问,毕竟说寄生在颅腔内,听起来感觉有点荒谬了。  
  “唉,”自称为捕蛇者的人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无法轻易相信我的了。我也无法将故事缩的太短。大致上便是,本来眠蛇是一种罕见的药引。但是由于过于罕见,所以渐渐的许多中医都已经否定了这种生物的存在,而我们家世代的使命就是寻找这种叫做‘眠蛇’的生物。”  
  “你漫画看多了吧?那平日里你们怎么维持生计?”  
  “你问题可够多的哈?尽管不可说出真实的身份,但是我们家的大多数人都有上过正式的中医学院,学历并不比你们低。这么说可明白?”他似乎对我的这个问题有点生气,“多少点了? ”  
  “两点零九分。”我看了看表,然后说。  
  “还有点时间,”他放下了手中的DV,然后说,“我明白你对你同学的担忧,但是根据我的推断,眠蛇会在今晚开始活动,迟些一旦它再度沉睡,我可不知道它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你同学的身体。不过一般正常人被眠蛇寄生的最长周期也不过半年。这么说你可放心?”  
  “眠蛇,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啊?”  
  “你的同学平日里可空虚无聊寂寞?”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反问我关于十里的情况。                                                            

  “不晓得,毕业之后,可能真的有那么点。”  
  “眠蛇,在我们祖先的留下的文献里面,大概就是一条没有眼睛或是说眼睛已经退化,暗黄色的蛇形的动物,表皮无甚花纹。它们平日里生活在泥土底下的洞穴里,所以一般都会远离水泥地面的城市。暂时不知道它以何种方式感受人体,不过似乎它能够感受人体分泌的关于感情方面的信息素。”如同背教科书,他说得倒是有板有眼,“天黑之后,它们就会慢慢顺着暗处,爬到寄主的附近,等待寄主进入睡眠,然后顺着耳朵钻进颅腔。它们的繁殖需要人体在空虚无聊寂寞时散发出来的一种化学物质。你是学生物的,所以我大概解释起来你也容易明白,为了让人感觉到持续的空虚无聊寂寞,所以它钻入颅腔之后,会分泌一种诱发物质。使得人体进入长长的睡眠之中,然后在梦境中不停的感受此类感觉,它就可以舒适的躺在人的颅腔里,一边睡觉的同时一边摄取所需的化学物质。由于宿主会一睡不起,所以才被称作眠蛇。”  
  “眠蛇不吃东西?”  
  “当然是吃的,平日夜间它会捕捉一些昆虫与小型的动物,拉进在泥土下的洞穴进食。进入人体之前,它会贮藏一部分热量,就好像蛇冬眠一样。”  
  “十里就是因为这种眠蛇,所以才毫无征兆的睡着了?”听着他煞有介事的描述,我开始感觉毛骨悚然。  
  “嗯,”他点点头,“不过按照我们的记录,也就最迟半年,眠蛇就会离开宿主的身体,去进行它生命历程里的下一步,就是交配与繁殖。如何交配与繁殖,我也还在研究之中。大致知晓的是,它们不算太长的一生中,只交配一次,繁殖过后,大部分的眠蛇都将S去,埋藏在泥土之下腐烂。而且它们的卵的孵化率也不高,所以渐行渐少,越来越像只在光怪陆离的小说中才存在的生物。”他穿在身上的,是一件黑色的大衣,不知道他是缘何要在这么炎热的夏日,还穿着一套这样衣服的。估计可能是为了行动的方便。“所以如果想要捕获眠蛇,必须等在它没有觅得伴侣之前,最好便是在它寄生人体之际。”  
  他从大衣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什么东西喝了一口。  
  “你是怎么找到十里这里的?”  
  “途径如何,你也无需要了解,但是基本上就是简单的搜寻一下新闻,然后黑一下医院的电脑。关键的是,”捕蛇者顿了一顿,“我们要开始做好准备捕蛇的工作了,要是真的拖了半年,对你同学的身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为何呢?”我明白,大概与那种分泌的诱发物质有关。  
  “那种诱发物质如果长期在人体内残留,会留下后遗症。那种空虚无聊寂寞物质可不像多巴胺,会因为诱发物的离去而停止分泌,然后期待再次诱发。估计是诱发的机制不同,”他把DV的位置摆放好,然后不停的从大衣里掏出一些奇怪的工具,其中包括一个螺旋状的双向开口的涡型试管。“就好像被挤开的裂缝无法修复一样,空虚无聊寂寞物质会一直持续的,大剂量的分泌下去。可想而知,人若果一直都被这么些负面消极的情感所困扰,就会疯掉,或是一辈子这么低迷下去。”他朝我笑了笑,尽管我看不清,“听起来是否可怕?”                                                            

  “当然是可怕的,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会有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竟然以人类的空虚无聊寂寞的负面感情为交配的润滑剂。可恶至极!”  
  “尽管我们对它抱有这么些想法,但是从眠蛇的角度来说,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它们才是更加地道的接近自然的生物。比起人类套以生存名义做得许多事情来说,眠蛇所做的只不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捕蛇者把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工具依次在十里的床前排列好,然后带上橡胶手套,在十里的右耳周围检查了一番。正待涂抹一些不知名的药水之际,我忽然觉得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示意他先停止。  
  “又怎么了?”  
  “要做手术么?”  
  “不需要,没有任何危险。我只是在他耳朵周围消毒,然后涂一点润滑的物质,让眠蛇更容易出来,最后用涡型管和一些物质引诱眠蛇钻出来。”他打量了一下我,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我明白了,你还是不是很相信。”  
  “呃……。”其实也不是说不信,只是还是觉得要了解清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十里身上会比较好。但是看来这位捕蛇者对信与不信相当的敏感。只见他又从兜里不停摸索了一会,然后递给我一根小小的医用电筒。  
  “照着你同学的耳朵,我也给你稍微看看眠蛇的真身 ,”我打开电筒,电筒的光应该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十分昏黄,相对的一般光亮的来说很是暗淡,“体谅一下,不能用太过强烈的光,不然眠蛇会受到过度的惊吓,届时会对寄主留下什么样的后遗症我可不敢担保。”  
  “嗯。”  
  “我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黑暗,所以我可以在黑暗之中清楚的看见东西,乃至捕捉眠蛇。”他无不自豪的说,“你留心点看清楚了。”  
  只见他拿出一只很小的镊子与一只小的试剂瓶,用镊子熟练的夹过一块很小的医用棉,然后打开试剂瓶的盖子,把棉花在液面下轻轻的点了一点。顺着昏暗的灯光,我尽力想要看清楚十里的耳朵周围会发生什么事情,捕蛇者把棉花在十里耳孔周围迅速的晃了一晃,任何反应都没有。捕蛇者又用更加接近耳孔的距离,把棉花晃了一晃,突然之间,我看见一股与耳朵的颜色不同的黄,一种更接近与土的暗黄色,以迅捷的动作扑向棉花,捕蛇者迅速的一抽。那股怪异暗黄在接触到我手中的电筒的昏暗的灯光的同时,发出一种奇异的“滋滋”声,然后又迅速的缩回到十里的耳孔里。不知道捕蛇者在黑暗中是否能够清晰的看清我脸部的表情,因为我知道我现在一定很惊讶,竟然全部都是真的!  
  “现在相信了吧?”捕蛇者的语调更加自豪。  
  “嗯。”我无话可说,只能乖乖点头。  
  “一会我捕蛇的时候,你就不要弄出任何光亮了。眠蛇可经不起多次的惊吓。”他再次喝了一口什么东西,估计是很少解释过这么多的东西,口干了。“多少点了?”  
  “嗯,3点20分了。”                                                            

  “再过10分钟就开始了。刚才看了看,那条眠蛇还完全醒。”  
  “如果捉住了,会拿眠蛇怎么样?”我喘了口气,看着他摆放好的DV。  
  “不怎么样。当作部分资料整理好,堆放在家里霉气冲天的地下室里。”  
  “不打算拿去发表?Nature之类之类。肯定能够造成轰动的。”  
  “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此类属于黑暗的生物,还是不要曝光的好。一旦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底下,一来好事者肯定会拿去进行不好的活动不说,二来极高的实验价值与医药价值也肯定会使得眠蛇们不得安宁,由于懂得捕捉眠蛇的人不多,所以这一来二去的,我也就不得安宁。完全违反了初衷。何必呢?”他叹口气,继续说道,“老头子看完之后,我就把它制成标本,连同所有资料一同封存,然后回归自己的生活。”  
    
  这十分钟,好像十小时那么的漫长。捕蛇者也沉默无语,估计在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我也静静坐在十里的床头,看着黑暗中十里瘦削的脸庞。  
  “好了。”捕蛇者稍微一顿,“开始吧。”  
  “嗯,需要我帮什么忙么?”  
  “你就只管呆呆的坐在那里,今天如果不是你的出现,相信我也会少费许多的周章。”  
  “那么请尽量轻声,不想让别人有任何的误解。”  
  “保准不发出任何声音。”他肯定的补充道。  
    
  于是我就呆呆的坐在床头,不太清晰的注视着捕蛇者的一举一动。  
  黑暗之中,我闻到一股有点类似酒精但是又不止是酒精的味道,他用镊子夹着医用棉,大概再给十里的耳朵进行消毒。然后又往涡型管里装入了一些黑黑的泥土,然后他还是忍不住亢奋,与我说道。  
  “这些土,必须是眠蛇熟悉的泥土。从它曾经的巢穴里面收集的,还带着点它的体液。眠蛇身体分泌一种体液,在土间蠕动之际便会固定周围的泥土成形。把这些土壤保持新鲜,眠蛇也就自然上钩。”  
  只见他把刚才用于引诱眠蛇的那瓶试剂缓缓扭开,我终于看清楚了里面是一种瑰色的溶液,在一片漆黑之中也闪着悠悠的磷光。他让这种试剂缓缓的浸湿涡型管里的泥土,然后把涡型管的另外一头对准十里的耳孔。嘴巴一边缓缓的向涡型管朝外的一头吹气 ,一边发出一种奇特的声音。那声音幽幽的,不类似我们能够想象的任何一种声音,也不似从嘴里发出,只觉得在耳边滑过,流到螺旋状的涡型管里。那股奇异的暗黄色,缓缓的,慢慢的,带着点慵懒,带着点迷乱,以一种扭曲的行进方式进驻试管之中。随着它身体的移动,十里的面部也表现是些许的向右抽搐。                                                            

  眠蛇的身体长度,超出了我的想象。细长的身体,足足蠕动着行进了大概十分钟,才完全从十里的耳朵里走出来。它卷了卷细细的尾巴,心满意足的躺在自己的新窝里,仿佛还能看见它咧开细细的嘴。捕蛇者以另外一种迅捷,把涡型管的两头用透气的棉纱封住。然后他把涡型管用另外一个不透光的大笼子装好,装备似乎有点简单,但是以他对眠蛇的熟悉来说,应该还是不需要担心。  
  “好了。”他不无满足的对着我说,“眠蛇也处置好了,你的同学也会很快的从睡梦中,醒来。毕竟睡得时间不是很长,应该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永久·X·的伤害。”  
  我还有点想看清楚这纠缠了十里一个多月的眠蛇,究竟是什么个模样。捕蛇者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他收拾好摆放在房间里的工具与试剂,就连点点的棉花也一一收拾干净,他的眼睛也的确如他所言,在黑暗中能够灵活的运作。  
  “眠蛇的样子有点奇怪,还是不要看太多的好。小时候,我总是翻看父亲与祖父的笔记,曾经看到眠蛇咧开嘴的样子。”我感觉他的牙齿轻微的抖了一下,然后继续描述,“那个样子就有点类似是人在笑,还能够看见眠蛇嘴里细细长长的尖牙,成排排列,整齐如鲨。自此之后,我就总在恶梦之中梦见眠蛇的笑。感觉它在轻蔑的嘲笑我与一切。”  
  “别说了,越说反而越有那种想看一眼的好奇心。”其实,我已经看见了。咧开嘴笑的眠蛇,今后可能也会在我的梦中反复出现。  
  “呵呵,完全理解,学生物的共有的一种好奇心。”他一边说着,一边清理自己留下的点滴痕迹,“自从那之后,我就步上了父亲与祖父的后尘,变成了一名捕蛇人。尽管能够顺利在中医学院毕业,但是自此之后,每当接触到任何一点具有神秘色彩的事物之际,就会想起那条暗黄色的眠蛇,它又在嘲笑我们的无知。”  
  “所以你才那么想抓到它?”  
  “这个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愿望,也是我们家族作为眠蛇追捕者的集体意愿。”他满意地看着自己清理过得房间,然后问道,“能让我在此地休息半刻么?毕竟追寻眠蛇好些日子了,我保证会在天亮之前离开。”  
  我寻思了一下,然后说:“不是我的房间,但是十里应该会欢迎你的,假若他真的能够醒来的话。”  
  “一语双关哈,不过放心,你的同学肯定会醒过来。眠蛇已经离开了,再也没有理由做那么长久的恶梦了。相信总接受空虚无聊寂寞的折磨,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都会受不了的。”他惬意的躺在十里房间的地板之上,享受成功所带来的喜悦。                                                            

    
  反正这么搅一搅,今晚是莫想睡觉的了。于是夜又再度变得漫长。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他,到底如何才能有效防范眠蛇的入侵,毕竟人的情绪总是会呈波形摆动,难免遇到低潮。  
  “如今眠蛇已经越来越少了。所以被眠蛇寄生的几率,可能比你会变成蒙面超人的几率高不了多少。保管放心,但是只要经常的注意保持情绪的正常化,估计也还是不会有事的,不要太消极嘛。”  
  黎明前,他把黑色大衣的拉链拉紧,然后打开窗台,向我道别。  
  “走了。请忘记今晚的事情吧。”  
  “再见。可以的话,我也想忘了。”  
  “若果忘记不了,那么为了以后你的人身安全着想,也千万不要向别人提起什么眠蛇,或是捕捉眠蛇之类的事情,切记切记。”临走之前他再三拜托我要保密,甚至带了点恐吓。  
  “说了的话,又将如何?”  
  “放一条眠蛇进你的颅腔里,然后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睡得太久,产生幻觉了。”  
  “呃……,那就不要再见了。”  
  “绝对不会再见的。放心。”言罢,“飕”的一声跳下了十里家的窗台。  
    
  基本是没能睡着,睁开眼睛到了天明。七点过后,我收拾东西,然后向十里父母请辞,并向他们再度转达了班里同学对十里的关心,说十里一定很快能够醒过来。然后径直朝火车站奔去。  
  我走后的第二天,十里醒来,一如往常,别无二致。  
    
  自此之后,我没有听见任何关于眠蛇的信息,也再也没听闻过那个怪异的捕蛇者。可能他也如同他一生所追寻的眠蛇一般,退到沉沉的泥土之下了。而那咧开嘴嘲笑世界的眠蛇,已经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无法磨灭。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1

主题

33

回帖

1975

积分

5级|研究生

Rank: 5Rank: 5

UID
59583
性别
保密
积分
1975
发表于 2016-5-24 23: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偶啥时才能熬出头啊.现在金钱好少,好少,慢慢做吧。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 由于人类好奇的心理,我们就不难理解这个论坛的出现会在全世界引起怎样的骚动 ----】
本站内容均为会员发表,并不代表洋葱论坛立场! 拒绝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在本论坛发表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相抵触的言论!

Archiver|手机版|黑名单|洋葱论坛 ( 粤ICP备18009964号 )

GMT+8, 2024-12-23 08:53 , Processed in 0.125000 second(s), 29 queries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