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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7 23: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眩晕密室1 要说明这一连串的怪奇事件,我想起点应该可以追溯到二○○○年的三月二十五日吧。高雄市三民分局在当天凌晨六点四十七分,接获到一通奇怪的报案电话,一位住在隶属管区范围内的民众,声称他起床后,发现昨夜放置在客厅的捕鼠笼,捕获了一只深红色的老鼠,要求警方派人处理。接到这通电话,就是吴剑向,那夜他是值班警员之一,当时的年纪二十八岁。而与他共同留守的,则是剑向的学长方立为。『报案人好像把事情说得太过严重了。』立为在剑向挂掉电话后,又把电话录音听了两遍。『不过,确实有点怪怪的。』『今晚一整夜都很平静,不像是大家印象中的高雄……』剑向说:『反正局里没什么事,我过去看看好了。』立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你不打算补个眠啊?』『我的份你帮我补吧。』剑向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他抓起办公桌上那串钥匙往分局大门口走,头没有回,只举起手示意向立为道别。剑向会对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这么感兴趣,其实是有原因的。除了报案内容本身相当不寻常之外,他并不像立为那样,只听到报案人声音不算清晰的电话录音而已。他与对方直接交谈。对方说话的语气,内藏极深的恐惧,这是光听录音带绝对没有办法体会的。就如同漂流在北极圈的冰山,隐没在海平面下的危机永远多出眼能所见太多太多--虽然仅仅出自于直觉,但剑向的第六感从小就一直很准确。记得小学二年级,在一次到山区郊游的活动中,正当师生们很愉快地野餐时,他因为身体突然发冷而离开树荫去晒太阳,结果不到一分钟,方才坐着的位置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根粗大的树干重重地落在地上,压伤了三位小学生,而其中伤势最重、大腿出现复杂·X·骨折的,正是刚刚坐在他身旁的女同学。剑向将钥匙插入钥匙孔,发动摩托车,并跨身坐上。他催促机车油门,左转弯驱车向清晨的建国路。一夜没睡,但此时头脑却十分清醒。还有一次,是国中刚毕业的事。剑向全家第一次出国,到泰国、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玩一个礼拜,结果他在小港机场的大厅里忽然感到全身冰冷,最后甚至因此昏迷不醒,为了送医急救,一家人只好被迫取消出国行程。没想到后来看了新闻报导,发现原本预定搭乘的那班飞机,在起飞后居然遭到歹徒劫持,差一点酿成坠机的悲剧。除了上述两件明显影响到生命安危的重大事件以外,剑向实在不清楚身体突然发冷到底是不是危险的预警讯息。譬如他刚入警校不久,曾经于某次体育课,在游泳池畔一阵冰凉遽然来袭,但后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报案人是一名中年妇人,从夫姓戈,年纪四十五岁,已婚,丈夫于去年S于肝癌。两个儿子皆已成年,都在外工作,也都有自己的住处。戈太太一人独居,目前没有工作,住在建国三路与南台路交叉口附近的一栋老式大厦里。大约三天前,家中突然出现老鼠的踪迹,这是她在那栋公寓里住了将近二十年,从来未曾发生的事情。戈太太感觉不对劲,很快地到家庭百货行去买了两三个捕鼠笼准备清理这些小怪物,而,就在今晨,放置在客厅里的捕鼠笼,很尽责地抓到一只老鼠。当她发现笼中有一只老鼠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因为这只老鼠……南台路正对高雄中学大门,距离三民分局还不到两百公尺,所以剑向马上就找到戈太太所住的公寓地址。他把机车停妥在骑楼下,进入公寓大门。这栋公寓共有六层楼,戈太太住三楼,剑向向管理员说明来意后,管理员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一副精神萎靡地请他自行上楼。剑向心想,或许接替他值班的同事延误了时间吧,管理员的眼睛根本睁都睁不开。『那位戈太太,整天紧张兮兮的,喜欢把没事当有事,小事当大事。』经过故障停用的电梯门口,剑向往里面的楼梯口走去,而管理员只有气无力地说了这句话。楼梯又矮又窄。以剑向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体重七十五公斤的壮硕体格而言,上楼彷佛是钻身通过一条倾斜的隧道,头顶上的灯泡还亮着,但墙壁、天花板都已布满灰尘,阴暗的走道一片泛黄。像不像是挖煤的矿坑?剑向突然有这种想法。事实上,这次的直觉很不一样。和身体一阵冰冷的经验完全不同,当剑向在警局值班室里挂上话筒的一剎那,一股猛烈的战栗突然像狂波巨浪般直冲他的全身,差点让他整个人扑倒在地板上。这究竟是告诉我『我若留在警局将遭遇危险』,还是『我必须远远地避开这栋公寓』?剑向在沈思之间正准备按下三○一室的门铃,想不到房门迅即打开,他的眼前赫然出现一位年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我等你很久了,』妇人说:『警察先生。』这位妇人着实让剑向吓了一大跳。因为他万万没想到,戈太太居然一直紧盯着大门的窥视孔等待他的来临。戈太太的身材矮小瘦弱,而眼睛则又大又黑,胆颤心惊的神情不禁让剑向想起她提及的那只老鼠。她二话不说,急躁颤抖地立刻将剑向拉进房里,一点都不给剑向问候致意的机会。『警察先生,』戈太太说:『我一直从窗口往马路看,你能够来,真是松了我一口气……』『那只老鼠在什么地方?』『在这里!在这里!在这里!』戈太太慌乱地回答。剑向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他对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瞠目结舌。那只老鼠,有着一般翻弄垃圾厨余的家鼠两倍以上的体积,已经与一只吃得太肥的幼猫体形相当了,此时此刻牠正在设法离开那只对牠而言非常拥挤的小捕鼠笼。巨鼠的尾巴与左后腿硬生生地被夹紧在捕鼠笼之外,牠蜷曲身体回头不断和笼门的强力弹簧对抗。牠受伤的左脚无力地刮搔地面,长尾像鞭子般不停挥甩摇摆,在米色磁砖地板上,显得格外触目。随着牠的挣扎,捕鼠笼发出轻微的喀当声响,笼门边缘也已经大幅扭曲变形,好似巨鼠即将破笼而出。更令人心惊肉跳的是,巨鼠身上的毛皮好像黏满深色的油漆,而毛皮Tuo落的部份,则暴露出长着烂疮、患有皮肤病的粉红色表皮。这时候巨鼠发现有两个异类正看着自己,挣扎的动作变得更快,同时以凶狠的眼睛牢牢回瞪。侧目看了戈太太一眼,剑向实在无法想象万一这只大老鼠逃出来,戈太太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闻到一股很浓的腥味,』戈太太说,『真的!真的!我以前当过十几年的护士,对Shi·Ti腐烂时的臭味永远都忘不掉,因为我在护士任内,曾发生过一件K·B的事情!那时有一名绝症病人坚决不肯接受攸关生S的手术治疗,从病房里逃走了。院方立即联络了家属,但也同样音讯杳然……就在大家都以为那个病人已经失踪时……没想到……没想到……他的Shi·Ti居然出现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而且……而且……第一个发现Shi·Ti的人就是我!由于医院的太平间不常使用,很少人会去,所以那个病人就躲到里面去了,他在太平间里突然病发致S。你知道吗?当我发现他时,已经是一个礼拜以后的事了!那具Shi·Ti全部都腐烂光了,你绝对想象不到那有多难闻,就算处理人员喷洒再多的除臭剂都没办法把那股臭味消除!这只老鼠一定是吃Shi·Ti长大的!一定是!难道说我这间房子里藏了一具Shi·Ti吗?我的丈夫S了,而我的两个儿子都不愿意和我住在一起,留我一个女人住在这栋破公寓里,警察先生,你一定要把那具Shi·Ti找出来,一想到我的房里有一具Shi·Ti,我就睡不着觉,不找出来的话我一定会发疯的!不要这样对我……』戈太太开始歇斯底里地乱喊。事实上,剑向实在不愿意深吸一口气来求证。另外,他也可以想象得到年轻的孩子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们的母亲同住。而且,腐烂的人尸和腐烂的狗尸,所散发的气味根本无从分辨。戈太太完全是心理作用。『戈太太,』剑向强表平静地说:『处理这种事,其实妳应该找消防队。』『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不过,请妳到走廊上一会儿。这只老鼠,我会负责将牠处理掉。』剑向问:『有没有黑色的垃圾袋?』从戈太太手中拿到垃圾袋以后,剑向将她推到三○一室外,并把门关上,准备独力应付这头怪鼠。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一步一步走向捕鼠笼。大老鼠一看到剑向靠过来,牠被笼门卡住的身躯窜动得更厉害,长满瘜肉的鼻头下,锋利的黄色门牙闪着潮湿的亮光,并发出尖锐的吱吱声。剑向力求镇定,以右手用力提起捕鼠笼的提把,他感觉到沉重的地心引力,以及大老鼠企图逃Tuo的摇晃。巨鼠的左脚不停在空中乱踢,笼内的两只前爪则奋力抓爬着笼壁的间隙。正当剑向往浴室走去准备溺毙怪鼠时,捕鼠笼突然一沈,老鼠右脚弹出笼外,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形成肚子被笼门夹住的情况,怪鼠的叫声因而更为凄厉,同时随着笼子摇晃的结果,巨鼠两只粗肥的后腿攀附到剑向腿上,锐利的爪子勾扯着他的裤管。剑向受到如此惊吓,反射·X·地抽出腰际的警棍往老鼠的尾部猛力一打,老鼠骨盆部位的骨头遽然断裂。就在怪鼠发出悲惨的哀嚎、其上半身依然拚S挣扎的情况下,剑向把捕鼠笼丢到浴缸里,旋开水龙头让水流倾泻注满。巨鼠在水位逐渐升高之时,两只前脚胡乱划行,但却无法改变溺S的结果。就在冷水淹没老鼠伸长的鼻头后,自水面上浮起不算太多的气泡,巨鼠的动作终于完全静止,身体随着微小的涟漪上下浮动,其囓齿口唇无力地微开,而黑亮的双眼则失神地张着。方才充斥浴室的尖声怪叫,此时仍回荡在剑向的耳际。跌坐在浴缸边好一阵子,他深吸了几口气,确定自己的心跳慢慢地舒缓下来以后,剑向才发现浴室内的马桶旁放了一只水桶。他心中有点后悔,刚刚要不是被差点逃出笼外的老鼠吓了一跳,应该把笼子丢进水桶里的。戈太太敢在淹S过大老鼠的浴缸里沐浴吗?所以,这种处置方式绝对不能告诉身在门外的她。无论如何,事情总算解决了。剑向再次将笼子提起,连带巨鼠的Shi·Ti整个投进黑色垃圾袋。和刚刚的张牙舞爪不同,巨鼠的眼神空洞,红色的舌头外露,瘫软的躯体规律地滴着水,尾巴笔直垂在空中。鼓胀的黑色塑料袋发出沙沙声响,予人巨鼠还在不停蠕动的不快感。就在他准备将浴缸的水全部放掉时,剑向发现缸里的水面上浮着一层液体。『这是血迹……?』剑向不觉自言自语着。剑向回想起这只怪鼠的毛皮上沾满黑色的黏液--但他发现自己实在不愿意马上打开垃圾袋再看一眼那头e·心的S老鼠。2『如果没事的话,我想我就不再打扰了。』剑向让戈太太进门之前思索了很久,才决定先将鼠尸带回局里,请鉴识组的同事检验过毛皮上的液体成分是否真的是血液,再考虑进一步的行动,而不是继续留在戈宅做目的无法确定的侦查。没想到戈太太一点都不愿意让他走,『警察先生,拜托你,那只老鼠真的有问题!我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从来没看过这么大的老鼠,客厅里一定有Shi·Ti,你一定要帮我找出来!』剑向呆住了。『如果真的有Shi·Ti,为什么妳认为Shi·Ti是在客厅?』『因为……因为我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我睡觉以前,很谨慎地把浴室和厨房的门关好,我自己的卧室房门也是锁得紧紧的。在这种情况下,客厅里是不可能会多出一只老鼠的!我在报案前,曾经找过墙角以及天花板,可是都没有发现老鼠洞!所以说,老鼠一定是昨夜时就已经躲在客厅里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看看那只老鼠,身上的黏液应该是最近才沾上去的,所以一定有外人偷偷侵入我家,在我家客厅杀了人,并且把Shi·Ti藏在客厅里,最后引老鼠来吃Shi·Ti!』『这……』剑向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戈太太继续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觉得有人能自由进出我的房间。前一天晚上明明关紧的瓦斯,隔天早上却发现瓦斯在漏气;前一天晚上明明关的灯,隔天却是亮着的!还有水龙头、电扇的开关,连房门都曾经被打开过!不管我多么小心地检查过一遍都没有用!像今天早上,厨房里的流理台上居然有水渍,但我确定我在睡前用抹布擦得一乾二净啊……』『戈太太,请妳冷静一点。』剑向不让她继续激动下去,『客厅里的摆设简单,家具也不多,不太可能可以藏得了什么Shi·Ti的……』『那一定是那个潜入我家的陌生人,又把Shi·Ti带走了,却留下一只贪吃的大老鼠给我!』她不禁哭叫了起来。剑向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先请戈太太坐下来,并允诺他会想办法。『我到楼下去问问管理员,跟他借一下昨天晚上大楼里的监视器录像带,检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入侵者。』于是,剑向劝过戈太太,暂别三○一室,走回狭窄楼梯下的大楼玄关。在亮出警察证后,原本睡眼惺忪的管理员突然精神大振,十分合作地提供录放机及电视屏幕,将昨晚监视器录到的内容播放出来。以遥控器快速回转、边看边找了好一阵子,却发现架设在各楼层各主要走道的监视情况皆无异常。所有出入的人,都是管理员熟知的住户,更重要的是,三楼走道一整晚并没有其它人打开过三○一号房。也就是说,除非从三楼窗口凌空进入,否则『有人将Shi·Ti带进三○一室又带走』这种说法是绝对无法成立的。那么,老鼠究竟是怎么出现的?剑向上楼回三○一室以后,在戈太太的陪同下再次对客厅的墙壁与天花板做地毯式的搜索,各扇房门与所有的家具也一一检查过,但却连一点血迹都找不到,更别说是Shi·Ti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剑向要自己冷静地思考,一定有什么地方遗漏掉了。在没有其它解决方法的情况下,他向戈太太提议一并检查其它的房间。但是,整个三○一室就好像是个巨大密闭钢筋水泥箱,戈太太在昨晚睡前将住处里一切对外的出入口全数关上,包括卧室的窗子和阳台的落地窗。借着一面寻找巨鼠可能的藏匿孔洞一面谈话,剑向得知戈太太由于年轻时服务于医院急诊处与太平间,精神经常处于紧绷状态,即使后来辞掉工作、结婚生子,仍旧一直受失眠所苦。等小孩都长大成人以后,才渐渐能够入睡。但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丈夫的病逝、儿子的独立,使她又开始饱受焦虑折磨。尽管如此,剑向也在亲身搜索之后,愈来愈确定戈太太所言不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一号室里,还有什么地方能让老鼠出入?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就读警校时,曾经读过不少推理小说。教授刑事侦查的老师,经常要学生们阅读欧美或日本优秀的推理作品,以培养大家对搜查线索与逻辑推理的能力。于是解决了许多玄异怪案的C.欧古斯特.杜邦、谢洛克.福尔摩斯、布朗神父、艾勒里.昆恩以及赫丘里.白罗等名侦探,就成为他学生时代崇拜的偶像了。福尔摩斯曾经说过,『当所有的不可能·X·都被排除,无论所剩下的是什么,也不论它的可能·X·有多低,都一定是真相。』那么,在这个事件里,究竟哪里还存在着可能·X·极低的真相?综合他看到的所有事实,是否能导出一个难以想象却入情入理的解答?一、从管理员处,可知昨夜三○一号室没有他人潜入。二、客厅里没有任何可供巨鼠进入的洞穴。三、戈太太自称长久以来一直有人潜入家中。很明显地,第一点和第三点根本就是矛盾的,但从戈太太的惊惧神情,却不可能认定她在说谎。至于第二点,实地勘察的结果也与垃圾袋里的鼠尸互不兼容。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彷佛被雷击中般,剑向的脑袋灵光乍现,终于发现谜底的全貌!『戈太太。』剑向可以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请妳告诉我,在这栋公寓里,有哪一位房客是妳这一阵子没有遇到的?』3就在同一天上午十一点二十分左右,一辆警车在建国路与南台路交叉口煞车。当时烈日好似急欲摆Tuo春天一样,持续烧灼着将近热带边缘的高雄市。车门打开,下来三名警察。坐在后座的,是三民分局的刑事组组长高钦福;从驾驶座下车的,则是剑向的学弟郑绍德。至于第三位--正是补眠不足的警员方立为。『剑向怎会活生生叫你起床?』绍德说:『看来「大老鼠命案」好像不单纯喔。』『别闹了,大老鼠命案的「凶手」不就是剑向吗……』立为顺势打了一个呵欠。高组长说:『小吴的直觉一向很准,他把刑事组的都找来,我想应该不会没有道理。』一行人问过管理员后上了楼,一到三楼,就看到剑向独自站在廊道出口处,已然等候多时。『组长,』剑向说:『请大家都来,其实是希望这个案件可以分工合作迅速解决。』『嗯,』高钦福点点头,『那你想要怎么进行?』『首先,要请绍德学弟帮我把这只老鼠的Shi·Ti带回局里,给鉴识组的同事鉴定一下鼠尸毛皮上所沾的液体是不是人血……』『嗄?』绍德说:『要我抱着大老鼠的Shi·Ti上车啊?好过分。』『接下来,立为,我希望能借重你的开锁技术。』剑向没有理会绍德的抱怨,『帮我把楼上四○一号房的铁门打开。』『没问题,』立为说:『但我可不保证在昏昏欲睡的情况下能破我个人的开锁时间纪录喔。』事实上,立为是南台湾警界开锁的顶尖高手,年纪虽轻,为了案件侦查已开过两千多个各种型式的锁,在前后几期的同学里唯他独尊。像这种老旧公寓的铁门大锁,对他而言是芝麻小事。『最后是组长--我要向您报告这个案件的来龙去脉……』这时候戈太太突然打开门,大声对剑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为什么你坚持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剑向面有难色,『因为……因为这个事件的背后并不是一个会令人愉快的真相。我怕妳听了会受不了。』『我不管!警察不是人民的保母吗?进行什么调查都神秘兮兮的,算什么保母!』『小吴,其实我觉得就算你现在不告诉她,戈太太总有一天也会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的。你找了我们来,这表示事态相当严重,既然如此,案件上社会版就在所难免,与其给记者写得更让人厌恶,还不如你以持平的方式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你也是要说给我听嘛。』高组长说。『这……好吧……』于是,剑向与高组长随着戈太太进入三○一室,立为则带着开锁工具前往四楼。至于绍德,只好皱起眉头一个人手提那只外形诡异的黑色垃圾袋下楼。当高组长等三人在客厅处坐好之后,剑向开始详细描述事件的经过。『……那只巨鼠身上,所沾的黏液是血液的可能·X·极高。也就是说,在这里很有可能存在着一具Shi·Ti!』『果然没错!』戈太太迫不及待地问:『那么到底是在哪里?』『当然是在四○一号室。』『为什么?』剑向平静地说:『接下来我要讲的事情,希望戈太太妳要有心理准备,千万不要再惊慌恐惧,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戈太太,事实上,妳会梦游。』戈太太听了不禁双眼瞪大,脸色突变,嘴唇亦不住颤抖。『也就是说,妳曾经提到过的,前一天晚上确定关紧的瓦斯,隔天早上却发现瓦斯在漏气;或是明明关上的灯,隔天却亮着,其实那都是妳在睡梦中起身下床所做的事情。『所谓梦游,正式的医学名词应该是叫作「睡游症」,以儿童及女·X·罹患的机率较大,特别是精神焦虑不安的人。在一般的状况下,梦游者的行动会如同白天的日常生活一样,开灯、开门、四处走动,并且使用一些家电用品。妳所认为的入侵者,其实是梦游中的妳,因为妳不知道那是妳自己做的,所以就认为是别人做的了。』『那么,这又和四○一号房的Shi·Ti有什么关系?』高组长见戈太太不接话,于是便自己询问。『在戈太太患有睡游症的情况下,谜团的其余部份就可逐一解明。戈太太昨夜在梦游时开过厨房的门,那只老鼠正好趁她开门之际,从厨房迅速溜到客厅里头。』一想到那头e·心的大老鼠在深夜从脚边跑过去,甚至共处一室,自己却浑然未觉,戈太太惊骇得头皮发痲,她险些尖叫出声,门牙紧紧咬住下唇。『那么,为什么是从厨房?』高组长继续追问。『老鼠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厨房流理台的排水孔!戈太太曾经提到昨夜睡前她将流理台以抹布擦拭干净,但今晨却发现流理台上留有水渍,我想这应该就是老鼠通过排水孔时,湿淋淋的身体在流理台上所残留的痕迹。『最后,这么大的老鼠食量不小,所以我想牠原来的食物供给来源应该已经罄尽,因此才会饿得跑到这里来找捕鼠器里的诱饵以填饱肚子。我认为老鼠并没有离开原来的地方太远,而既然排水孔是老鼠的通道--大楼里所有公寓的排水孔都是相通的,所以我才会问……』『在这栋公寓里,有哪一位房客是戈太太这一阵子没有遇到的。』『没错。』剑向解释,『戈太太曾经当过护士,我认为她的直觉没错,那只老鼠确实是以Shi·Ti为食物,而Shi·Ti就应该是在大楼的某一个房间里。无论Shi·Ti是大楼的某个住户,或者是那名住户在自己的房里杀人弃尸,没有工作的戈太太在近期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看不到那名住户才对。这名住户要不是已经遇害,否则就是已经逃逸无踪,总之,找出那个房间是最重要的。』『所以说,四○一号房的住户正好符合「失踪已久」的条件?』『完全正确。我在打电话通知你们之前,已经问过管理员,更确定四○一室的住户最近一直无消无息,也去试过开启四○一室的大门。但管理员所持有的备份钥匙,却打不开大门的铁锁,我想这大概是那名住户私自换过新门锁吧。只好麻烦你们,把立为叫醒来帮我开门了。』『我以为……我的睡游症已经痊愈了……』戈太太突然说:『没想到,这个病隔了三十几年,居然又复发了……』『戈太太,原来妳知道自己得过睡游症?』『不……我只有非常模糊的记忆。小学时父亲曾经告诉我,我在深夜经常会毫无意识地自行下床开冰箱。我一直以为他是要我乖乖睡觉,才说这种话吓吓我的。没想到是真的……』戈太太的声音哽咽。在场的两位刑警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眼前的妇人,似乎害怕自己精神不够正常,已经严重到极度焦虑的地步,殊不知焦虑过度也是一种精神上的病态。『警察先生……还是要郑重谢谢你。』戈太太面对剑向,『你的推理能力真强,我们才认识一个上午,你就解决了我这辈子长久的疑惑。』『其实那是……唔……』正当剑向不知如何回答戈太太的同时,门铃响了。戈太太于是点头示意,起身去开门,走进来的是立为。『怎么样?』高组长问:『四○一室里真的有Shi·Ti吗?』立为的神色并无兴奋之处。『组长,铁门的门锁是打开了。不过……还是进不去。』『为什么?』『我想,应该是--有人从里面以其它东西把门封S了。』4在刑事组组长高钦福的率领下,进行破坏铁门的三人小组已备妥各项破坏工具,在下午一点半开始,待命攻坚。『行动!』适度安抚过三○一号室的戈太太,高组长、剑向和立为暂时离开公寓大楼,回到分局用餐,顺便讨论下午要继续进行的侦查计划。不知何故,经过了一整个上午的工作,剑向仍然毫无睡意。不像立为,上午已经没有睡饱,再加上既然不是开锁,而是要强行破坏铁门,他就不打算参与了。他曾经说过:『以锁密闭的房间,我才有兴趣找出打开那个门锁的方法;不是靠锁密闭的房间,不要找我。』战栗--每当剑向感觉些许疲惫,身体就会本能·X·、自发·X·地战栗起来,兴奋他的精神。正如上午在解明巨鼠出现在戈家的谜团前,也有过同样的强烈战栗,那不光是一种醍醐灌顶的快感,更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两者交相混杂,好比黄色录像带里的·X·虐待情节。『我看我真的要连你的份一起睡啦。好困……』于是,除了立为以外,其它人继续投入四○一号房Shi·Ti的侦搜工作。由于这栋老旧大楼的住户都是老年人,大多数都没有工作,只靠退休金或子女接济度日,所以对剑向来说,算是绝大的好处,他可以亲自询问其它住民四○一室的相关问题。另一方面,绍德也带回了鼠尸的初步鉴定报告。一切和剑向的猜测十分接近,巨鼠毛皮上所沾的黏液是腐败人血的可能·X·相当大。另外,解剖鼠尸后发现,其胃肠里亦遗留了尚未消化完全的烂肉。血液与腐肉属于同一具Shi·Ti的可能·X·极高。经过剑向在各楼层来回奔波,住民们七嘴八舌地补充,对四○一室的住户终于拼凑出大致的形象。根据管理员由房东处所得的房租契约,其身分证影印本记载了住户的姓名与出生年月日。钟思造,民国六十七年生,现年二十二岁,役毕,户籍地高雄县凤山市。综合住民们的证言,钟思造两个多月前搬进大楼,之所以会愿意住进这个破旧的老公寓,原因应该是租金低廉,而他的经济能力不佳。不久后他找到工作,在三多路上的一家视听器材店当销售服务人员。管理员说,他好像有一个女朋友,偶尔会到他的住处。但两人经常神秘兮兮的,不太愿意被人看到或被询问他们的事情。有几个邻居说,从四○一号房里,深夜会传出奇怪的声音--不,不,不是那种呻吟声啦,而是压抑的呢喃声,以及一些低沉的敲击声,感觉相当诡异。然而,最近这一个月以来,女友似乎不再出现了,而钟思造本人的行踪则更加难以捉摸。他好像辞去了视听器材店的工作,成天足不出户,也不知道究竟在房里做什么。有少数几位住户在很偶然的机会下看到钟思造,只见他身形极为仓促,手提一只黑色的大皮袋进出四○一号房,并刻意闪避别人的目光。最后--没有任何人在这一个礼拜内,在走廊或楼梯上遇到过钟思造。从管理员室找出的监视器录像带,日期刚好可以追溯到十天前。剑向在管理员老伯的帮忙下,搜寻四楼十天以来,每日二十四小时的监视纪录。结果发现,在三月十九日--也就是六天前,钟思造曾经短暂外出过一次。外出的时间,是凌晨六点四十八分;而回来的时间则是在一个小时左右以后--七点四十一分。当时钟思造同样是行色匆匆,手上同样提了一只大黑袋外出与进门。从监视器的画面看起来,钟思造几乎是以逃亡的姿态离开房间的。他好像是在畏惧由背后追来什么一样,拚命往前奔跑;而回程时,动作仍然显得胆怯,而且似乎十分不愿意再回到房里。其余的时间,四○一号房皆铁门深锁。于是剑向继续追查在十九日当天其余楼层的监视器录像带,结果只确定钟思造没有到大楼里的其余楼层,只是迅速冲出大楼玄关右转,不知目的地为何。在管理员室耗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剑向回到四楼向高钦福组长报告。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破坏小组的工作进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因为铁门后还有其它的大型障碍物。剑向主动提议接手,丝毫未显疲态,其实这又是『战栗』的影响。剑向愈发觉得,这个案件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据说每个优秀的刑警,在他们侦办一生中最重大的案件时,都会有神秘的心电感应适时协助。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有名的案件,其侦办过程都曲折离奇直至山穷水尽之处,唯独凭恃着刑警锲而不舍的强大意志力才得以柳暗花明、水落石出的主因。这些名警探都说,就在搜查穷途末路之时,突然感觉心底有声音提供支持及指点,接着就立刻豁然开朗了。若非这种神秘讯息,再强悍的警探面对永远毫无头绪的刑案恐怕也会宣告放弃。想必,此刻一生中未曾体验过的战栗感亦复如此?剑向一面戴上防护衣具,一面告诉自己--这个案子是我的。破坏小组已经将铁门锯开一个能让成年人爬行的正方形通道,在铁门背后,则是一口沉重的铁柜,以柜背将通道挡S。可能是因为铁柜里放了许多重物,没有办法直接推开,所以破坏小组决定继续破坏柜壁。电锯的高分贝噪音在四楼廊道上四处飞散,即使戴上了防护耳罩,依然十分吵杂不堪,因此破坏小组的成员轮替接手作业,以维持迅速的效率。所幸,堵在铁门后的柜壁并不算厚,破坏小组在剑向的加入下,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内又洞开了一个三十公分见方的通行孔,结果发现铁柜里竟然装满了大小石块。『什么跟什么嘛!』高组长在众警员的喧嚷下一言不发。既然剑向的侦查报告指出四○一室的住户钟思造自六天前的早晨就没有离开过公寓,再加上那头巨鼠经解剖证明曾经噬食过S尸,很明显的,钟思造仍然生存的可能·X·非常低。而且,钟思造外出时必定携带的黑色大皮袋,里面装的很可能就是眼前堆满的石块。为什么他要将自己封S在房间里?钟思造将四○一室建筑成铜墙铁壁般的密室,这不啻是一种自·S的行为。然而,若是真的要自·S,为何非使用这么极端的手段不可?破坏小组的成员合力将铁柜里的石块清理出来,把整个走道堆得一片狼藉,有如饱经土石流摧残的横贯公路。警员们都满头大汗,并且对四○一室的疑惑愈来愈深。不久,他们终于清空铁柜里大部份的石块,剑向率先伏倒爬进铁门的方洞,将铁柜深处的柜门打开。他掏出口袋里的笔型手电筒往前方照了照,马上回头往外面大叫:『没问题!全都打通了!』听到剑向这么喊,走廊上的所有警员都发出振奋的欢呼。辛苦了大半天,总算突破了这座密封的堡垒。高组长即刻下令:『按照现场鉴识人员编组,进入四○一室!』剑向匍匐前进通过冰冷的铁柜内壁,屈身起立于铁门的另一侧。公寓里一点灯光也没有,他手持手电筒四处照耀,房间里各种物品杂乱无章,茶几、板凳等家具任意倾倒在墙角,以丝绳般线路相互缠绕连接的电子视听设备亦弃置一地。四○一室的房厅格局与楼下三○一室并无相异之处,正对面是客厅,左前方则是浴室。厨房在厅廊末端,右转弯可通往主卧房及储藏室。三名警察尾随剑向进入,密闭空间里的闷窒空气让人呼吸无法顺畅。『侦查开始!』警察们各自依其既定赋予任务,散开至各隔间展开调查,橙黄色的手电筒光晕在立方体空洞中如流萤般飞舞。一名警员沿着大门边墙摸索,试图找出玄关正上方的日光灯开关。剑向快步奔至卧室,赫然发现卧室房门已遭严重破坏。门面的心板夹层折断外露,门框边的绞链扭曲变形,理应置于客厅的电视机与书桌倒塌在门口一旁,屏幕的映像管玻璃碎裂,彷佛电视机与书桌原本封堵房门之后,却被一股强大的怪力强行破门而入。如此景象,好似有一场小型台风在卧室里肆虐过。同时,剑向微微闻到一股阴冷的尸臭味,他知道Shi·Ti一定在这里。卧室尽头的角落立着一个衣橱,橱门微开,紧邻着一张单人床,床上的枕头被利刃割裂过,内里的填充棉花蹦出,散落床面。宝蓝色的被单乱七八糟地塞在床下,一把水果刀丢在被单旁。剑向蹲下来审视这把刀子,才注意到卧室地板与被单上血迹斑斑,而刀面及刀把上沾满干涸的血液。剑向的Xiong口怦怦作响,他缓缓伸手去拉扯被单。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剑向看到被单上的血块面积越来越大,并发散出一股腥臭的味道。难不成钟思造的Shi·Ti就包裹在床单里?随着整床被单渐渐拉出,剑向的精神也愈加紧绷。然而,剑向的预期心理却慢慢落空,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Shi·Ti的重量。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被单上黏附着一只长满白蛆的手腕!剑向不禁暗叫一声,但他很快地强作镇定。忍住呕吐感定睛细看,这是一只右手的手腕,其上的蛆虫正活力十足地在腐肉中打滚,烂肉如潮湿的黏土般欲由手骨上Tuo落,食指、无名指的指骨清晰可见。显然,水果刀应该是切断这只右手的凶器,只是手腕末端已然腐残不堪,无法辨识刀伤的切口。另一件让剑向更为惊骇的是,床单的尾端卡在紧邻的衣橱门上,橱门受床单牵引迅即打开,一具屈膝蜷缩的人尸从里面遽然弹出,扑倒在床头上。尸身也布满了肥大的蛆虫,一头大老鼠探出身来,一面啃着Shi·Ti所剩不多的烂肉,一面紧盯着眼前陌生的异类。和今天上午亲手淹S的巨鼠不同,这只大老鼠的体型更大,而且丝毫没有恐惧害怕的样子。剑向看到这具腐尸,才恍然明白--首先,两只大老鼠在这个房间里争食尸肉,已经把Shi·Ti上能挖取的肌肉及脏器都吃得差不多了,包括眼球与脑干。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体型较小的老鼠被驱赶到卧室外,饥肠辘辘之余只好另觅生路自排水孔逃出。事实上,那只老鼠的身躯已是厨房排水孔所能容纳的极限;若是眼前的巨鼠,在吃完这具腐尸以后,将不再有食物的来源。也就是说,第二点--眼前的巨鼠之所以不畏惧人类,反而一直看着剑向,是因为牠终于发现了新的食物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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