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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福尔马林狂想曲[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4-10-3 08:56: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他们都认为她只是具Shi·Ti,一具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女尸,安静地呆在玻璃缸里。只有她知道自己并没有S,是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不知道。是的,谁又怎能想到一个人居然可以如此地一S再S而依然无法泯灭自己的意识,无法像从泥中拔除一棵杂草那样将之从那久已腐烂、分裂、转化成其它事物的肉体中清除。“人是无法S去的,永远无法。”可是,等她明白,她却已无法让他们知道这一点。作为无声无形的灵魂,她被剥夺了一切可以向外界传达信息的手段——手势、眼神、语言、动作……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对自己说,有什么必要去说明这一真相呢?在她曾经享受过的宁静无忧的S者生活中,她没必要说出自己的身份;现在,在她进一步厌倦、e·心了所有种类的生活之后,她又何必说出呢?   她知道自己活着时过于多愁善感,却没想到S后依然如故,以致总是心猿意马。看来和人一样,灵魂也有它们自己特有的发育规律,也有自己的·X·格成熟过程。这种·X·格让她重新堕入一场原本早就结束了的噩梦中,但这能怪她吗?从一开始,她就无法适应作为S者的生活,无法专心致志地做一具Shi·Ti。每晚入睡前,她都劝说自己别再去注意“那个”世界,不去听,也不去看,她对自己说,那些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只要阳光撕开窗帘钻进来,只要阳光穿过玻璃注入缸中,溶解在福尔马林里,她的四周就立刻会变得金光闪耀,如同夕阳下的水面一样辉煌。这时,总会有光线折射向她的眼睛,她就及时地醒来,并且,还带着一丝不合时宜、令人羞涩的喜悦与感激之情,就像很久以前第一眼见到他时一般。为此,她真想冒险哭上一次,但她不能哭,因为一哭,眼泪就会渗进周围的液体里,导致液体成分的改变和她身体的腐朽。   实际上她也早被剥夺了哭的权利。因为她在这儿,是由于她S了;但也可以说,是因为她S得不彻底,她还活着,否则就没有所谓的“她”。这些又有何区别呢?重要的是,她将不再哭,也不再笑,不再因为别人的行为,特别是他的行为而喜悦或担惊受怕。过去她竟然把S亡看作是时间的结束,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浅薄啊!现在看来,S亡所剥夺的,只是她身上有重量的一切东西,只是她身上占用空间的一切东西,但这根本就不能算是失去,现在她知道S亡是合算的,因为S亡补偿给她无穷的时间,因为她只用一点点的空间就换来了无穷无尽的时间。如今,生活结束了,但这只是说,过去那种动荡不安的生活已经结束了。从现在开始,到将来,到永远,甚至到时间的终点之后,她的生活都将一成不变、永无尽头,她的命运之河将永远这样波澜不惊地向前流淌,再也不必担心遭受凄风苦雨的侵袭了,这是真正的永生。   想到永生,她不由自主地想,他快来了,这么多年来,他总是第一个到实验室上班。一进门,扔下公文包,他就会立即朝她走来,拿起抹布擦拭她的玻璃缸,就像呵护他心爱的小金鱼。这样,她就有理由认为:他知道她的烦恼,知道她讨厌灰尘,知道她喜欢透过一尘不染的福尔马林和玻璃观看外面的世界。但是,一尘不染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只要实验室里空无一人,灰尘就会乘虚而入,从空中洒落下来,无声无息却又无休无止地坠落下来,覆盖住地面、桌面,自然不放过纸张、书籍以及她的玻璃缸。由于无事可做,她曾经仔细观察过这些灰尘的由来,却没有获得任何可以使人信服的解释,因为她的第一种解释是:灰尘是从真空中突然显现的,而在此之前,它们显然是隐身的;如果不是这样,那么,第二种解释就更为匪夷所思:它们是从物体的表面涌出来的,就像人活着时出汗一样。想到第一种解释,她的心中就充满了恐惧,这些灰尘穿过天空、穿过屋顶,隐身而来,难道有什么目的?难道只是为了让她被彻底地埋葬?从这天起,她就开始盼望他来上班,她注视着他拿着干净抹布的手,那手柔和地擦拭玻璃缸,似乎在抚摸她的身体,这时她就想象自己是他饲养的、为他而生的一条小金鱼。她注意到他每天最先,也最认真擦拭的,总是她的玻璃缸,甚至有几次,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裸体上,那时,她惊惧地觉得两个人的目光几乎就要相遇了,她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如果面前有块镜子,她是会怕看到自己脸红的。   但是她还有脸吗?那具身体,那具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浸泡多年的身体真是她吗?真是她从前柔软纤细、饱满多汁的身体吗?   她记得在“那件事”之前,她是有身体的,而且是一个吸引着无数目光的身体,嫉妒、或是觊觎的目光。 “那件事”发生后,她最后的记忆就是他的双眼。他是为她做手术的医生,他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的伤口,一边紧张地手术。当最后她眼前的天空突然迅速地昏暗下来时,他的目光就是她最后见到的一线光明。她见他轻轻地,不为人所见地摇摇头,然后她迎到了他的目光,他SS地盯着她,仿佛她会因为他的眨眼而消失无踪。这目光给了她求生的欲望,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了头,看见了他两掌的鲜血,忽然感到一阵晕眩。这种晕眩只有坠楼的人才体验过,像是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要把她推出自己的身体,而她却丝毫使不上力气,就像在梦中的人想要抵抗时那样无力,就像行将溺毙的人想要抓住东西时一样慌乱。   于是,她就只能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听之任之了,如同一个旁观者。她看到了自己颈上的那个大窟窿,旁边是身穿白大褂的他和他的同事,他们忙碌着,将一根大针头插入她的大腿静脉,到现在她残留着着那种感觉,血液从静脉被点滴抽出,直至流尽的感觉。同时,他们用另一个针头给她打点滴。后来她才知道注入体内的是防腐剂——由他特别配方的福尔马林溶液。当时,她感到自己的血液正慢慢地离开身体,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充满血管的福尔马林,它们在她的血管里奔腾,从心脏开始,经过动脉,到达Xiong腔、腹部、四肢,慢慢浸渍了肌体的每一个细胞,替换掉了所有的体液与细胞液。一开始,她非常厌恶它们,她自己也无法说明为何会对曾经使用过的身体那么敏感,她只知道自己的确厌恶它们在她体内缓慢而不间断地流动,厌恶它们甚至不放过她的眼睛,她过去明眸善睐的眼睛,现在也充满了这种e·心的液体。她的气管、胃、以至血液里,都充满了福尔马林,要是在活着时,她一定会因为受不了那种气味而呕吐的。但现在,她慢慢地认识到,自己之所以还能在这里,不正是由于这种液体吗?虽然别人都认为她是一具Shi·Ti,但是,除了不能说、不能做什么以外,她还是保留着一个正常生命的所有功能,她能看、能听、能想、能每天看到他,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这样的生活不正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完美境界吗?她逐渐学会了坦然地面对这一切,她不再厌恶,不再呕吐,不再介意他们把她抬到阳光强烈的窗口下,不再介意某些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向她一丝不挂的身体,也不再介意有人用手指扣击她的玻璃缸。记得在活着时,她最害怕的就是声音,只要门铃或者电话铃声一响,她就会害怕得浑身发抖,因为只要那种声音一响,就表示过不了多久,她就得出去或者有人就会进来,那个世界总是用声音来打破她平静的生活,使她在声音中一天天地烦恼、苍老。而现在,当那种声音透过玻璃、响彻她周围的福尔马林时,她觉得很好,因为那表示这里有人,也表示这里有他,她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变成了耳朵,都张开来迎接那种声音,和那声音一起颤动。是啊,她害怕独处,害怕被孤零零地扔在这个密封的、狭窄的地方。她很高兴自己没有像其他Shi·Ti一样被埋进阴森森、潮湿黑暗的地底去慢慢地发霉、腐烂,如果那样的话,在那漫漫无期的过程中,她还得忍受老鼠的啃啮,蟋蟀和地老虎的蚕食,最终变成它们身体的一部分。看来他确实是最了解她的人,他知道她会难以忍受S后那种孤寂凄惨的生活,所以,他让她永远地留在了他的实验室里,留在了他的身边,就像他们相见第一眼时许诺的那样:永不分离。他真的做到了,现在她所享受的,就是他赐予她的永生。慢慢地,她开始喜欢这种全新的生活方式,有时她甚至不相信自己是个S者,为了证明这一点,她还回忆起了小时候听过的白雪公主故事:“白雪公主在棺材里躺了很久很久,像睡觉似的。她还是原来那样,皮肤像雪花那样白,脸蛋儿像鲜花那样红,头发像黑檀木那样黑……”想到这里时,她心绪安宁,因为她可以肯定自己的记忆比生前毫不逊色。她想:如果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复活,就像从大梦中醒来一样简单自然,就像从棺材中醒来的白雪公主一样。只需她的王子到面前,轻轻唤她的名字。   她没想到,即使在S后,那个世界还是让她伤心不已,还是再一次让她堕入她以为早就结束了的噩梦中。就在那个星期天,她像往常一样安静呆在玻璃缸中,怀着甜蜜的期待等待开门的声音。那声音来了,可他却带进来一个女人。那女人手捂口鼻,以遮掩福尔马林那股刺鼻的气味,到处看,走到她的玻璃缸边停下了,然后围着它转。她听到那女人说:“她生前倒真是个大美人么。”随后,他们又说了些她和他的事,有很多话,都是她不愿意记住的。但是,从那天起,她的大脑好像被煮沸了,那些话在里面从早到晚翻腾个不停。尤其是,当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时,她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幕:他们拥吻着,随后,他迫不急待地扯开她的纽扣,她则顺势倒在玻璃缸前的地面上……她不再看下去,她宁愿自己的眼睛早就在火葬中化为灰烬。   那天,他没有擦拭玻璃缸。不过她倒宁愿如此,不然,她会不知怎样面对他,她怕自己会因为克制不住的伤心而颤抖,那样就会泄露出她并没有真正S去这个秘密。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再也没有她一眼,他们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出去了。那天下午,整个下午,她都一动不动地盯着玻璃缸,盯着那些透明的液体,她看到眼前的光线慢慢黯淡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得模糊,起初她以为天色暗了,但随即明白:玻璃上的灰尘在变厚!在一切都将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她知道,她终于解开了心头的那个疑团:那些灰尘来自所有人的Shi·Ti,来自那些火化的,或是因无人处理而自然腐烂的Shi·Ti。在黑暗中,她反而具备了洞察一切的视力,她专注地看着那些骨灰被风吹起,无声无息、纷纷扬扬,又不可阻挡地潜入这个世界的每个孔隙,缓慢而持续地覆盖上所有物体的表面,涂抹去它们一切令人厌恶的细节,进入人们的水源、空气、肺泡、血液、细胞,涂抹去生S间的一切差异。   局面发展成这样,想要安逸地做一具单纯的Shi·Ti也不可能了。她还想重生吗?她再也不想了,她对原来的那个陈旧世界厌倦已极。她难道愿意回到从前,去重复过去的那种作为活人的生活?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呢?为什么要回到面目丑陋的躯体中再去接受它的摆布呢?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与苍蝇为伍,与苍蝇争夺这个世界仅有的一点粮食?难道只是为了拥有这一堆由骨骼、血肉与毛发拼凑起来的如此易腐的东西?或者只是为了去重复那摄食与排泄的可笑动作?看着那些从天而降的灰尘,她知道自己不够勇敢,她居然花了这么多年才愿意从那个世界上彻底地消失。现在,应该是学习先她而逝的前辈们精神的时候了。他们不是一个也没有复活吗?他们不是全都化作尘土了吗?就她所知,这不是因为他们没有重生的能力,而是因为一旦站到S者的角度来看世界,就没有谁愚蠢到想要重生。所有的灵魂都对S前的挣扎呼嚎、贪生怕S感到羞愧,也会惊讶于自己过去的浅薄无知。   她开始为自己的麻木感到震惊与羞愧,是的,自己不是早该明白这一切吗?她记得去年,出去休假的医生把一盘布满肿瘤的肝脏遗忘在实验桌上,等他们回来时,盘中除了飞出一大群苍蝇外空无一物。啊,什么是肿瘤?也许身体就是大脑的肿瘤,或者倒过来,大脑疯狂的思想才是身体的恶·X·肿瘤?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在本质上,人的身体都是由苍蝇构成的。即使不是苍蝇,也还是其它种类的小虫:器官、蛔虫、神经元、杆菌、细胞、蛋白质……它们暂时与你为伍,是因为每个小虫都怀有不可告人的险恶用心,人们竟然天真地认为身体是他自己的,而且心甘情愿地为之驱驰,为它承受劳役、病痛、束缚与屈辱,为它煞费苦心、殚精竭虑,为它生活!   她生前没弄明白,甚至在S后,还在为自己没有像旁边几个玻璃缸中的Shi·Ti那样变成酱褐色而感激不已。是啊,肉体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形状有何必要?摄取与排泄的可笑动作有何必要?良好的消化与畅通的大便有何必要?拥有这一堆由骨骼、血肉与毛发拼凑起来的如此易腐的东西有何必要?那具精心保存的肉体已不会再使她有丝毫的快意,是的,那结构,那早被栽植、预设了S亡的人体结构是如此的空洞。是时候了,是第二次去S的时候了,她是多么欣喜地看着自己的Shi·Ti一点点化作尘土,弃她而去,在周围的液体中漂浮出去,逐渐涂满玻璃的内壁,慢慢地覆盖住那个苍白、空洞、荒诞、可悲的人类世界。是的,只有用Shi·Ti的灰烬才能把她和那个世界隔离,只有这样才能构筑自己的世界,而她,将作为一个没有形状的变形虫永远生活在自己的新世界里,没有泪水、排行榜、爱情、心理学……没有那么多怪异的事,这才是完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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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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