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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绝密档案[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6-1-7 00:39: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宝美
    刺耳的警笛在叫嚣着追逐我,我一直向前不停地跑。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昨晚,我还在安慰高考落榜的男朋友,与他相约去丽江散心。可今天一大早。我家门前却站了一排笔挺的警察。
    “你是陈宝美?”为首的警察问,我点了点头。他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褐色短发的女生,继续问:“你认识她吗?”我摇了摇头。他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样熟悉的东西:“为什么我们会在她的Shi·Ti旁边发现你的学生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学生证会出现在那具女尸旁边,不知道为什么警察要用那种打量杀人犯的眼神盯着我。当我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推开对面的警察逃了出去。我不知道
    自己应该跑去哪儿,坐车逃到外地去?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车站时,却发现自己没带钱。我掏出手机看见上面好多未接来电,都是妈妈打来的。她一定很担心我,或许更多的是愤怒吧,气我为她抹了黑。
    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爸爸在妈妈怀我时就意外身亡了。妈妈是X大教授,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从小就对我要求严格,立志把我培养成像她一样杰出的人才。我从不敢忤逆妈妈,花费比别人多几倍的工夫去努力,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
    在妈妈的教导下,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以X大为目标,每天不停地学习,从不跟班上的女生们聊天八卦,唯一关系好点的朋友只有同桌袁砂佳。
    直到我喜欢上了李诺。他,高高的个子,精致的五官,嘴角总是带着笑意,他的成绩一直在年级前三,是全校女生心中的完美情人。当然,吸引我的不仅仅是他的外表。
    他不说轻浮的话,不穿吊儿郎当的破洞牛仔裤,不跟女生开玩笑,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稳和老练,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图书馆看书,虽然同班,我却从未跟他有过交谈。直到那天,我们在图书馆看中了同一本书,他礼貌地让给了我。之后我们便顺其自然地熟识起来,我不能免俗地跟普通的女高中生一样,开始了暗恋。值得庆幸的是,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要不要交往看看?”在一次放学路上,李诺低声问,我红着脸用力点头。在他的带动下,我渐渐开朗起来,结识了更多的朋友。原本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活变得有趣起来。
    昨天高考成绩出来后,妈妈打电话帮我查分数,我故作镇定地盯着电视机,然后听见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过了。”
    妈妈的语气很平静,她一向如此,仿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但我知道她的内心一定跟我一样波澜起伏,今天本该轮到她值班,她特地回家帮我查分数,足以证明她有多重视这件事。查完分数后,她又匆匆冒雨去了岗位。
    我难掩激动之情,打电话给李诺,话筒那边的李诺并没有如我期望那般为我高兴,而是淡淡地说了句“恭喜”。我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李诺接着说:“恐怕你要一个人去X大了,我没考上。”我们曾经约定要一起考进X大。原本只是想要完成妈妈心愿才发奋考X大的我,渐渐转变心意,成了“想要跟李诺一起进X大”。而最终考上X大的人却只有我。明明落榜的是李诺,我却比任何人都难受。
    “我们去丽江散散心吧,暂时把高考的事抛到一边,先平复一下心情好不好?”我放柔声音说。过了很长时间,李诺才回应我:“嗯。”
    他不开心,这是肯定的。努力了三年,奋斗了三年,期盼了三年,迎来的却是这种结果。如果换作是我的话,大概会比他更绝望吧。
    此时此刻,我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真正体会了绝望的滋味。我不能回电话给妈妈,电视上不都那么演的吗?几个警察围在家属身边,犯人一旦打电话给家属,他们就根据手机信号判断出犯人的地理位置,然后将犯人一举抓获。
    我抖着手不停拨打着李诺的电话,却一直显示关机,我已经很久没感受过绝望的滋味了。上一次体会绝望,还是在十岁那年的暑假。忙于工作的妈妈把我一个人锁在家,我太饿了,试图自己开煤气煮饭,结果火焰蹿上了房顶。我吓得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可不管我哭得多大声都没有人来救我,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此时此刻,也依然只有我一个人。                                                           

    二 砂佳
    对我来说,陈宝美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她的成绩优异,家境好,尽管她从不打扮自己,那张漂亮脸庞和她身上特有的气质也还是能轻易虏获旁人的目光。
    因为我脸上显眼的红色胎记,从小一直在班上受人排挤,再加上成绩不好,自然就成了大家闲暇时的嘲笑对象。唯独陈宝美跟别人不一样。虽然她·X·子孤傲了些,不爱与人讲话,对同桌的我却始终很亲切。在我考了低分趴在桌上流泪时,她会轻拍我的背鼓励我;在班上的男生嘲笑我脸上的胎记时,她会对那个男生怒目而视,把我护在身后。
    我小心翼翼地享受着这份上天恩赐的友情。从前惧怕上学的我,因为陈宝美的存在,变得渴盼上学,渴盼一直和她在一起。
    直到那天放学路上,当我远远地看见她的背影,用力踩着单车试图追上时,却发现李诺已经先我一步走到了她身边。李诺跟陈宝美一样,是学校数一数二的优等生,因为精致帅气的外表,他在女生中有很高的人气。我看着两人的背影,他们如此耀眼,如此般配。
    隔天就传来了陈宝美与李诺交往的消息。
    恋爱是毒药,轻而易举就能改变一个人。陈宝美渐渐变得开朗起来,她开始对每个人微笑,和那些曾经嘲笑过我的人谈笑风生,她的友好、亲切和温柔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李诺。
    李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魅力让陈宝美沦陷进去呢?我开始跟踪他。没等我了解到他的魅力何在,就撞见了他与一个外校女生偷偷约会。那个女生有着褐色的短发,她撒娇般地挽着李诺的胳膊,两人亲密得仿若情侣。我的宝美却一无所知,实在太可怜了。
    “跟李诺分手好吗?”某天下课铃敲响后,我对陈宝美说。陈宝美疑惑地望着我。
    “你不是要考X大吗?像你现在这样沉浸在恋爱中,会耽误学业的!”我不忍心把实情告诉她。
    “你觉得我会因为恋爱而耽误学业吗?”陈宝美的表情变得很不满,“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弱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要解释,可陈宝美已经扭过头不再理我。我知道,我已经失去她了。或许不久的将来,她就会像其他人一样,对着我脸上的胎记指手画脚,肆无忌惮地嘲笑我。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继续充当可怜的受骗者好了。
    当她与李诺手牵着手,自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时,却不知道李诺那双手已经牵过了另外一个女孩。当她与李诺的感情日渐深厚时,再让她发现李诺的真面目,一定会比S更绝望。我的心里充满了畅快淋漓的感觉。
    当她披散着凌乱的长发、一脸绝望地站在我家门口时,我并没有太惊讶。一定是被李诺甩了,或是发现了李诺和那个外校女生的私情。为什么有的人总是被人渣狠狠伤害后才能意识到其他人的好呢?
    没等我开口,她就猛地扑上来抱住我,大滴的眼泪从眼眶流下来。看来在她绝望时,想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她拼S抓住的救命稻草是我,只要她离开李诺就好。我叹了口气,刚想安慰时,却听见她颤声说:“帮我联系李诺。”我愣在原地。
    在陈宝美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才知道,她的绝望根本不是因为得知了李诺的背叛,但其实也差不多。因为S者正是李诺的地下情人,那个有着褐色短发的外校女生。而陈宝美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
    她抓住我的衣袖:“求求你了,帮我联系他,我打他电话总是关机,路上全是警察,我不敢跑去找他。我一个人在火车站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想起来你就住附近,就连忙赶来找你了。”
    原来是因为我家离火车站最近,不得已才来找我的。我倒退几步,唇角勾起冷笑:“滚。”陈宝美的眼里写满震惊。我接着说:“我可不想跟杀人犯扯上关系。”
    陈宝美连连摇头:“我真的没有杀人,我也不知道学生证什么时候丢的,我根本不认识那个S者,为什么要杀她呢?砂佳,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相信我好不好?”
    “不认识?”我抬高音量,“那好,我来帮你介绍,S者名叫孙小津,17岁,邻校高二(3)班的学生,她有个很帅的地下情人,名叫李诺。”陈宝美明显浑身一僵。
    “没错,就是你的男友李诺,他不仅在我们学校受欢迎,在别的学校照样受欢迎。你一定是察觉了他们两人的地下情,恼羞成怒杀了孙小津!”我像是被恶魔附身,幸灾乐祸地说着恶毒的话。看着她跌跌撞撞地离开的背影,我关上了门。                                                           

    三 李诺
    我跟孙小津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在外人眼里,我们是青梅竹马。然而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可我无论如何也摆Tuo不了孙小津。
    她想方设法讨我父母欢心,不打招呼就闯进我房间,总是时时刻刻纠缠在我身边。穿了新裙子总是第一个跑来给我看,考试考砸了就S赖在我家不敢回家见她爸妈。我以为上了不同的高中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与她拉远关系,结果她居然每天放学都到我们学校门口堵我,我不得已承诺每星期抽时间陪她一天,她才收手。
    每次见面,孙小津都宛如我的女朋友,不是亲密地挽着我的胳膊,就是故意往我怀里钻。一旦我试图推开她,她就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
    为了应付她,原本并不打算在高中谈恋爱的我,不得已结交了女友,用行动警告她离我远点,结果她又哭又闹,威胁要跟我父母打小报告。我忍无可忍地发了脾气:“你不要这么任·X·!”
    她可怜巴巴地凑上来:“不要生气嘛,我是开玩笑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你的女朋友,我会祝福你们。”
    “当真?”我放柔语气。孙小津点了点头,随即又扑上来抱住我的胳膊:“当不成你的女朋友,就当妹妹好了,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满足了。”我自暴自弃地任她纠缠,直到某一天,当孙小津亲密地挽着我胳膊撒娇时,我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盯着我们的袁砂佳,她是宝美的同桌。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愤怒地推开了孙小津,呵斥道:“别再跟着我了!”
    “干吗这么凶啊?”孙小津十分委屈,声音带着哭腔。我回头怒视着她,她被我瞪得身子一缩,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我心一软。我叹口气,对她说:“快回家吧。”孙小津立即高兴地点头。她就是个白痴。无论我怎么闪她,骂她,只要我语气一放柔,她立即就忘掉先前所有的不愉快,再次冲我展露笑脸。如果我不那么容易心软的话,或许就能成功甩掉她了吧。
    袁砂佳好像没有把那天的事告知宝美,宝美神色如常,并没有质问我关于孙小津的事。我松了口气。
    反倒是孙小津,在几天后顶着熊猫眼把做了一夜的巧克力蛋糕递给我,看见那块并不美观的蛋糕上,用奶油涂着“诺美”两个字,我决定不再对她心软。
    我不再遵守那个一星期陪她一次的承诺,她又一次堵在我们学校门口,我把她拉到一边,面无表情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女朋友误会。”
    “我可以跟她解释,我们只是兄妹。”孙小津小心翼翼地说。
    “兄妹?”我冷笑,“你姓孙我姓李,这算哪门子的兄妹?我女朋友说了,她很讨厌你,不想再看见我跟你来往,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扯了个谎,然后扬长而去。
    自此以后,她真的再也没来找过我,我原以为自己就此会轻松许多,可当我牵着宝美的手,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孙小津的脸。她现在怎么样了?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她会不会想不开?我每天都这么胡思乱想,直到高考成绩出来那天。
    成绩一直排年级前三的我,居然考得前所未有地烂。我心情极差,走到窗边抽烟,却看见了站在我家窗下的孙小津。她打着伞,不知道站了多久,望着我卧室的方向。
    我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猛地推开门,看见我走出来,孙小津高兴地跑向我:“李诺哥,我又忘带钥匙了,家里没人,你可以收留……”
    “啪”的一巴掌,我用力打在了她脸上。孙小津捂住通红的脸颊,呆愣地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存在,浪费了我多少时间和精力?”我大声冲她吼,“现在我落榜了!你满意了吧?高兴了吧?”
    “对不起……”孙小津低垂着头,握着伞的手在微微颤抖。
    “滚。”尽管内心知道不是她的错,我还是克制不住地想冲她发火。
    孙小津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身消失在雨中。
    微风吹过,雨滴打在我脸上,我猛然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连忙动身想追上去,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是宝美打过来的。她兴高采烈地告知我她过了X大的录取分数线,我突然觉得乏力无比,甚至没听清宝美接下来说了什么,草草挂了电话后便上床休息了。我心想,明天再跟孙小津道歉好了。
    第二天,我是被隔壁孙小津妈妈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吵醒的。我穿着睡衣,走出家门,看见一堆警察围着孙小津的父母,孙小津的妈妈瘫在地上绝望地嘶吼:“我女儿不会S的!小津她不会S的!”
    “昨晚就已经S了,今天凌晨清洁工在桥下发现的Shi·Ti,只有头部撞到桥下石头的伤痕,大雨把所有线索和证据都冲散了,唯一的线索只有Shi·Ti旁边的一张学生证。”我听见警察这么说。
    那座桥在宝美家附近,那张学生证也是宝美的。虽然双腿已经瘫软得几乎站不稳了,但我还是支撑着跟着孙父孙母去了医院。孙小津安静地躺在冰冷的Shi·Ti房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曾经我多么希望她能安静些,不要总在我耳边吵闹,可当她真的安静下来,我又像失聪了般绝望起来。我只想孙小津能睁开眼睛,挽着我的胳膊,冲我阳光灿烂地笑。
    我想起小时候刚搬到新小区,认生的我胆怯地跟在父母身后,孙小津一蹦一跳地朝我走过来,将手上的冰棍递向我,当时她灿烂的笑脸,给我带来了莫大的勇气。她牵着我的手,带着我满小区跑,她拉着我陪她堆积木、玩泥巴、荡秋千,我不小心把她从秋千上推了下来,她的手掌和小腿都被蹭破了皮,我紧张不已,她却仰着笑脸说:“没事,一点都不痛!爸爸妈妈问起来,我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此时此刻,我呆滞地盯着孙小津青白的脸,她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有一大块血迹。
    “起来。”我说,她没有反应。
    “我不上X大了。我陪你一起重读高三,然后我们一起考同一所大学,上哪所大学都无所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小津,起来跟我回家好吗?”我跪在地上,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似乎有千万根针戳进我的心脏,痛得我克制不住地颤抖。那一整天我仿佛失了魂,恍惚地看着孙父孙母按走小津的Shi·Ti,恍惚地接受警察盘问,恍惚地回到家盯着天花板。
    我打开关了一天一夜的手机,除去无数个陈宝美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来自孙小津的短信:“对不起,我喜欢你。”发送时间是她S亡的前十分钟。在她坠下桥,头部撞上石块,躺在大雨中奄奄一息时,给我发了最后一条短信。我也喜欢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呢?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我还是拨通了陈宝美的电话,我们相约在我家附近的公园见面。她早就等在那里,一看见我就急切地迎上来,焦急地问:“李诺,我打了你一天电话,你怎么关机了?”我没有吭声。
    “孙小津……是谁?”陈宝美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冷笑。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连连摇头,伸手抓住我的衣袖,“今天突然有一群警察出现在我家门口,要带我去警局问话,可我根本不认识孙小津啊!她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用力甩开她:“少装了!杀人犯!”陈宝美愣在原地,好半天才颤声说:“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我握紧拳头,“如果小津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逃?大大方方接受盘问不就行了吗?你在心虚什么?”
    “我没有不在场证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我的学生证莫明其妙出现在Shi·Ti旁边,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如果我不逃的话,一定会被定罪的!”陈宝美语无伦次地辩解。我用怜悯的语气说:“你现在已经被定罪了。”
    不远处传来呼啸的警笛声。陈宝美倒退两步,震惊地看着我:“你报警了?”
    “如果你不杀害小津,或许我还会继续跟你在一起,继续扮演你温柔美好的男朋友。可惜你亲手打破了这一切。”我面无表情地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跟你交往。从前我或许对你还有些好感,不过现在,所有的好感都已经变成了厌恶。”仇恨让我化身成了口无遮拦的恶魔。即使面前的陈宝美露出何等无辜的表情,对我而言也是虚假的伪装。
    陈宝美流着眼泪,张开口试图说些什么,可没等她发出声音,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拉住她的胳膊狂奔起来。警车在不远处停下,几个警察朝我们这边匆匆走过来。而陈宝美已经被人拉着跑远了。
    是杜然,班上的吊车尾差生。曾经为了琐事跟陈宝美起过冲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救她?                                                           

    四 杜然
    高中毕业后,我便开始找工作。反正凭我的成绩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倒不如直接打工赚钱来得实在。
    那天像往常一样,我悠哉地叼着烟四处转悠找活干,走到火车站附近时,看见有家店贴了招聘启事,正打算进去问问,忽然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陈宝美。我狠狠吸了口烟,然后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别过头继续往前走。反正像她那样的优等生出现在这里,也只会是为了庆祝高考顺利去旅游而已。
    谁知下一秒她就扑进了我怀里,我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她这是发什么神经?陈宝美伸手拽住我的衣袖,颤声说:“救我。”
    我诧异地瞪着她,然后看见她身后有几个警察摸样的人走过来,她哀求道:“求你了,抱住我。”我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我迟疑地伸手抱住她。几个警察离开后,陈宝美顿时瘫倒在地。
    “喂,到底怎么了?”我伸手想要拉起她。她猛地甩开我的手,踉踉跄跄地爬起来,逃离了人来人往的车站。我下意识跟在了她身后。虽然我跟陈宝美是一个班的,但我们并不熟悉。
    除了那次,我因为好奇询问袁砂佳脸上的红色斑痕是不是烧伤导致时,遭到了陈宝美的怒目而视。当时她用力推了我一下,把袁砂佳护在身后,责备地瞪着我,在她吓人的瞪视下我灰溜溜地闪人了。后来我才得知袁砂佳脸上的是胎记。虽然对袁砂佳心怀愧疚,我却因此跟陈宝美结了梁子。每次无意间与她目光相撞,她总会狠狠瞪我一眼。
    正因为如此,我才对陈宝美刚刚的做法百般不解。好奇心促使我悄悄跟在了她身后,我看见她跑向了火车站附近的小区,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袁砂佳。
    我听见陈宝美用颤抖的声音跟袁砂佳诉说了整件事,她看上去非常迫切,渴望袁砂佳相信自己,我躲在角落,心想她们俩关系那么好,袁砂佳一定会收留她的。然而袁砂佳却冷漠地说:“我可不想跟杀人犯扯上关系。”那个曾被她英勇护在身后的所谓朋友,甚至没让她踏进自家门一步,不但面无表情地让她滚,还幸灾乐祸地揭露出她早就被心爱的人背叛的事实。
    我看见陈宝美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开了。她会去哪儿?又能去哪儿?当时的我脑子好像短路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大踏步上前扯住了她的胳膊。陈宝美惊恐地用力挣扎,发现是我后身形一顿,似乎松了口气,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
    “别哭了。”我低声说。
    我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家,所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我把陈宝美带回了我家。我摸着后脑勺说:“警察肯定不会查到我家来的,所以你暂时先住吧。”陈宝美小声说:“谢谢。”
    我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试图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结果一打开就看到地方台在播放那件案子,屏幕上显示着S者的照片,照片上的褐色短发女生灿烂地笑着。我迅速关掉了电视,陈宝美别过头,偷偷用衣袖擦眼泪。“真相总会被查出来的。”我递过一包纸巾,“警方再不济,也不至于诬陷好人。”
    陈宝美迟疑地接过纸巾:“你……相信我?”
    “开什么玩笑,”我嗤笑一声,“像你这种弱不禁风的女生怎么可能会是杀人凶手!”
    陈宝美低下头,仿佛又要哭了,我连忙起身往厨房走:“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做点东西给你吃?”
    “你会做饭?”陈宝美问。
    “标准家庭煮夫一枚!想吃什么?”我抄着锅铲。“不用……”话音未落,陈宝美的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她窘着脸,接着说,“青菜面就好,我帮你洗菜。”狭小的厨房挤进两个人,陈宝美熟练地将青菜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
    吃面的时候,她突然说:“我……相信李诺。”我顿了顿。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他。他一定会给我合理的解释,他跟孙小津……绝对不是那种关系。”她眼神坚定。
    “你就没想过怀疑他吗?”我喝了口汤,味道有点成,好像也没有那么好吃,“如果是他杀了孙小津,然后嫁祸给你呢?”
    “不会的!”陈宝美立即反驳,“喜欢一个人,首先要做的就是信任他,不是吗?”我耸耸肩:“没喜欢过,不知道。”
    “等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就会知道了。”说罢她很自然地起身收拾碗筷,顺手把我堆积了一个多星期的锅碗瓢盆都给刷了,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愣住了。有人陪着一起做饭,吃完饭有人帮忙刷碗,这种“家”的感觉,我有多久没体会过了。我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即使过年时父母回来,也只是短暂的团聚,很快又会变成一个人。
    “洗洁精没了。”陈宝美摇了摇空瓶子,回头冲我说。我回过神:“哦,我现在去买。”
    “碗都刷完了,改天再买也可以!”她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我。
    “反正楼下就有超市……”说着,我打开门,陈宝美却冲过来紧紧抓住我的衣袖,说:“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害怕。”
    我下意识伸手抱住她,她没有反抗,任由我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慌慌张张地松开手,说:“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给你睡。”她跟在我身后:“我跟你一起收拾。”
    客房很乱,堆满了杂物。我头大地呆站在门口,陈宝美却已经走进去开始收拾了。
    “真看不出来,你挺会收拾房间的。”看着她把原先乱七八糟的桌子整理得井井有条,我讶异道。
    “这就是男孩子与女孩子的区别!”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很快把客房收拾得可以睡人了。忽然她口袋里的手机铃响起来,陈宝美的瞳孔散发出光亮:“我设置了只有李诺可以打进来!他打给我了!”她急忙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李诺!我今天找了你一天……什么?在公园见?可是都这么晚了……好,我会去的……嗯……”简单几句话就挂了,陈宝美却依然盯着发出嘟嘟声的手机发呆。
    我站起身,冲她伸出手:“走吧。”她疑惑地看着我。
    “不是跟他约好了在公园见吗?我陪你去。”我耸耸肩。她顿了顿,然后伸手紧紧握住我的手。
    “谢谢。”我听见她低声说。
    夏天的夜晚总是很凉快,尤其是刚经过大雨的洗礼,陈宝美低头走在我身后。
    “等会儿跟李诺见面后,两人化解了误会,你就会跟他回家了吧。”我笑着说,“毕竟你们俩是情侣关系,更方便一些嘛。”
    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没多久,远远看见李诺走过来,我起身说:“那,我先回去了。”
    “啊?”陈宝美仰脸看着我。
    “让男朋友看见你跟别的男生在一起不好。”我摸摸后脑勺,“总之,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正准备离开,陈宝美站起来追上我,拉住我的衣袖说:“杜然,今天……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说不定早就崩溃了。”
    “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闷声说。她松开抓住我衣袖的手,转身走向李诺。
    我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警笛声,猛地掉转头奔向陈宝美。我看见陈宝美眼角的泪正大滴往下落,她无助地伸手拽住李诺的胳膊,却被用力甩开。我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拉着她狂奔起来,幸亏警察没有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我紧紧关上门。
    “我想睡一会儿。”陈宝美踉踉跄跄地往客房走,还没走到门口,她就直直倒了下去。在她倒地的前一秒,我扑上去接住了她的身体,我紧紧抱住她,怎么也不想松手。                                                           

    五 宝美
    当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晌午。我起身走出客房,看见杜然正在厨房忙碌,他回过头冲我笑:“醒了?桌上有刚冲的牛奶,把它喝了吧。”
    我曾以为他只是个爱欺负女生、成绩很差的小混混,一直以来都敌视他。而在我陷入困境时,他非但没有幸灾乐祸地落井下石,反而任劳任怨地帮助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奇妙,朝夕相处的好友和男友一夜之间就站在了你的对立面,而那个你认为是敌对者的人却始终默默守候在身边。
    “我一直待在你家,会对你造成困扰吧。”我盯着杜然的背影,“如果警方真的定了我的罪,你说不定会被判窝藏罪。”
    “会被定罪的只有真正的犯人,而你绝不是犯人。”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到底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呢?”我轻声问。杜然没有同答,而是沉默地伸手把我拥在怀里,他的怀抱如此温暖,让我不忍推开。除了李诺,这是我跟第二个异·X·有如此频繁的肢体接触。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反感。一股煳味传进鼻间,杜然大吼一声窜回了厨房。
    “可恶,猪肉煳掉了!”他掀开锅盖哀号道。我忍不住低笑起来,如果能一直这样跟杜然在一起就好了。那时我的心底居然奇异地滋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前一天刚被男友抛弃,今天就渴望与其他男生共度一生,我对这样的自己厌恶不已。只是暂时的精神寄托而已,我对自己说,这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但是就这样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我们要想办法揪出真凶。”忍痛倒掉一锅煳掉的猪肉后,杜然说。
    “怎么找?”我问。
    “比如询问孙小津的同学,她最近都跟哪些人接触过,还有事发当天的目击者……之类的。”
    “那些警方应该都做过了吧?”
    “现在的警察还值得信任吗?”
    “你昨天还说警方再不济也不会诬陷一个好人!”
    “……那是安慰你的。”
    我颓然地叹气。杜然拍拍我的脑袋,咧嘴冲我笑:“没事!有我在呢。”杜然的笑容仿佛有魔力,就算置身险境,我也可以在他的笑容下放宽心。于是,我穿着杜然的校服外套,戴着墨镜,像贼一样躲在角落等候与孙小津的同学搭话的杜然。杜然看上去很健谈,三言两语就逗得那个女生咯咯笑,两人聊得不亦乐乎。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昏昏欲睡时,脸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我回过神,看见杜然正拿着两罐冰水贴在我脸上。“大热天的穿长袖很热吧?”杜然把一罐冰水塞到我手上。
    “问到什么了吗?”我说。
    “没有。”杜然灌了口冰水。我低下头。“那个女生只告诉我一件事,”杜然接着说,‘“孙小津非常喜欢李诺。”我愣了愣。
    他们两人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要跟我交往呢……杜然仿佛察觉了我情绪的波动,掌心覆在我的手背,没有吭声。我反手握紧他,将脑袋靠向他的肩膀。有他在身边的话,我会莫明觉得心安。孙小津为什么会在出事那天出现在我家附近呢?是有人故意把她约到那边,动手杀害她之后再嫁祸给我的吗?这个人一定恨透了我,会是谁呢?
    李诺昨天一副恨不得亲手杀了我替孙小津报仇的模样,那样的他,绝不可能是杀害孙小津的凶手。
    我忽然想起砂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曾经总是冲我温柔微笑的柔弱同桌,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讨厌我了呢?难道是因为上次她劝我跟李诺分手而闹的冷战吗?我以为我们跟普通女高中生一样,偶尔吵架偶尔冷战,却总是没隔几天就会和好如初亲似姐妹。她真的当我是朋友吗?陷害我的那个人,会是砂佳吗?当我回过神,杜然已经牵着我的手走在回他家的路上了。
    “等事情解决后,你应该去旅游散散心。”杜然说。就在前天,我还跟李诺在电话里商量去丽江散心,短短一天的时间仿佛一个世纪。
    “我们一起去丽江。”我望着杜然。杜然愣了几秒,脸颊染上红晕,支吾道:“哦。”路过超市时,他说:“要买洗洁精,等我一下。”
    他松开手跑进了超市。我等候在超市门口,几个小孩疯闹着经过我身边,把我脸上的墨镜撞得掉了下来,我连忙弯腰捡起来想要重新戴上,一双脚忽然停在我面前。
    “你是……陈宝美同学?”
    我抬起头,看见学校门卫室的保安大叔正站在我面前。
    “你认错人了。”我抬手遮住脸转身想要逃走,保安大叔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停下了脚步:“那个男同学有没有把学生证还给你?”
    “什么男同学?”我迟疑地问。
    “就是刚刚跟你走在一起的男孩啊,你们离校那天,我在大门口拾到了你的学生证,那个男孩正好经过,我问他认不认识你, 他回答是你同学,于是我把学生证交给了他,托他还给你。”我僵在原地。
    “我还真是没交错人,你俩关系挺好的嘛。那我先走了!”保安大叔看上去并不知道我跟杀人案扯上了关联,憨厚地笑着离开了,我顿时如坠冰窖。我看见拎着购物袋的杜然走出超市冲我笑:“我还买了菜,回家做大餐给你吃!”他拉起我的胳膊,带着我往他家的方向走。我想推开他转身逃跑,却使不上力气。当我的嘴角尝到成味时,才发现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杜然诧异地停下脚步,盯着我满脸的泪水:“怎么了,宝美?”
    我颤声问:“在所有人都怀疑我、质问我时,为什么只有你选择相信我呢?”我第一次这么问他时,他没有回答,这一次,他仍然选择了沉默。
    “我来替你回答吧,”我自嘲地笑起来,“因为真正的犯人就是你。捡到学生证的是你,杀孙小津的是你,将杀人案陷害给我的也是你。”
    杜然的瞳孔瞬间放大,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秘密被戳穿后的愤怒或者气急败坏,而是悲伤。他凭什么悲伤?我Tuo下身上的校服,扔到他身上,转身离开。
    我只想回家,回到那个有着亲人的属于我自己的家,回到我的卧室,躺在我自己的床上,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明明只离开了短短一天,我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我推开家门,看见妈妈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晚饭,她抬头看见我,眼神一滞。我跌跌撞撞地走向她,等待她站起来抱住我,可她却只是冷冷地坐在那,里看着我。我慢慢停下脚步。
    “你不该逃跑的。”妈妈漠然地说,“逃跑是没脑子的人才会做的事。”我一愣。妈妈继续瞪视着我:“昨天一天你去哪儿了,没有把那晚的事到处跟别人说吧?”
    “妈,我没有杀人。”我颤声说。
    “不管你是不是凶手,现在路人皆知你成了谋杀案的嫌疑犯,托你的福,我们家沦为了所有人的笑柄。我真应该感谢你啊,陈宝美。”带刺的话争相钻进我耳朵里。
    面前那个女人拥有一张与妈妈相似的脸,但她完全不是我的妈妈。那张充满嘲讽和漠然的脸,在我瞳孔中慢慢放大,仿佛变成了拥有血盆大口的怪物,叫嚣着要把我生吞入腹。
    我浑浑噩噩地逃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直到我收到杜然的短信:“宝美,一直以来骗了你,对不起。保安大叔的确把你的学生证交给了我,我当天就把学生证送到了你家。那天你不在,是你妈妈接待的我,我亲手把学生证递给了你妈妈。事发后,我很纳闷,因为你看上去对丢失的学生证一无所知。因为害怕破坏你们母女关系,我就没把学生证的事告诉你。我原本打算弄清真相再跟你说的,你却先一步离开了。宝美,你现在应该到家了吧?一定要多注意你妈妈。”
    一股凉意从脚底开始蔓延。一个曾经视如仇敌的男生,一个血浓于水的亲人。我该相信谁?                                                           

    六 杜然
    参加宝美的葬礼时,我看见了袁砂佳。她站在空旷的灵堂,看着陈宝美的黑白遗照发呆。
    身边有人在窃窃私语。“果然是畏罪自·S吧?”“你小点声!”
    我走到袁砂佳身旁,听见她低声说:“我相信她。我赶她走,是因为她一门心思只想着李诺,我太嫉妒了。”我没有吭声。她SS捂住脸:“如果那天宝美敲开我家门时,我没有赶她走,而是把她留下来,仔细询问她前因后果,是不是事情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呢?”
    如果袁砂佳在那天没有赶宝美走,那我跟宝美就不会有后面那些相遇了吧?宝美也不会在那晚拨通我的电话,轻声跟我说:“喜欢一个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相信他。”当时我并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困惑地说:“这句话你曾跟我说过。”
    “我刚刚查了自己的高考分数,发现我并没有考上X大。妈妈骗了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放弃了我这个没用的女儿,她准备丢弃我了。像我这样没用的女儿,丢进监狱也无所谓吧。”
    “十岁那年暑假,我不小心点燃了厨房后,招来了警察和消防队,妈妈回到家后,怒不可遏地给了我一巴掌。妈妈大声骂我,嫌我给她添乱丢脸。我当时捂住脸,在心里想,妈妈打我骂我都是为我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错的是我。”
    “混蛋,错的根本不是你!”我立即抓了件外套跑出家门,“你待在卧室别出去,我现在就去找你。”
    “杜然,”她轻声叫我,声音始终很温柔,“或许你之所以相信我、任劳任怨地陪着我,只是出于同情而已。”并不是仅仅出于同情!我在心里呐喊着。
    “我不知道短短一天的时间是否能让人忘记交往已久的男友转而爱上其他人,但我非常确定,此时此刻的我,喜欢的人只有你。”我愣住。“我喜欢你,我相信你。”话筒里传来宝美温柔的低语。
    当我回过神想要回应她时,她已经挂断了电话。我焦急地把电话拨过去,却一直无人接听。
    之前送宝美学生证时我就已经打听过她家的地址,我很快就来到了她家,拼命地擂门。开门的是陈母,对于我的出现,她显然吓了一跳。
    “大半夜你来我家做什么?”她戒备地盯着我,她是记得我的。
    “宝美在哪儿?”我问。
    “你叫她宝美?你跟她很熟?”她显然对我这么亲热地称呼她女儿很不满。我推开她直奔卧室,一间一间寻找,却始终不见宝美的踪影。陈母诧异地说:“临睡前还在的,去哪儿了?”我猛地掉转头,奔向了那座桥。尽管我心中百般呐喊着“不会的”,还是在桥下看见了宝美的Shi·Ti。我终究还是来迟了。
    因为相信我,所以她无法接受残忍的真相。无法接受亲生母亲就是陷害自己的真凶。所以选择在相同的地点,跳下了桥,紧跟在我身后的陈母呆站在宝美的Shi·Ti旁。
    葬礼上,陈母穿戴整齐地接受亲戚的慰问,看上去并没有多么憔悴。她当然不会憔悴。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摆Tuo了那个对她而言已经失去作用的女儿,应该高兴才对。
    我没有在葬礼上看见李诺,想必他也不可能出现吧。
    “宝美会原谅你的。”我对身旁的袁砂佳说。然后我望了一眼墙上宝美的黑白遗照,她正弯起嘴角对我温柔地笑,我将手插进兜里,握紧藏在里面的匕首,慢慢走向不远处的陈母。                                                           

    七 陈母
    我怀孕期间,丈夫出轨跟小三远走高飞后,我就再也不相信男人了。我独自把宝美抚养长大,告诉宝美她的父亲已经S了,从小就对她严格要求,立志把她培养成一个独立自强的孩子。
    庆幸的是宝美很听话,从不忤逆我的意思,每天按时上学放学,认真完成作业,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她不像其他同龄孩子一样任·X·叛逆,让我省了不少心。只要她如我所愿考上X大,我就可以放下身上的重担,稍微宽心一点了。
    X大不仅是市里最优秀的大学,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从X大毕业的学生前途都是光明的,X大不仅是一所大学,也象征着荣耀。再加上我在X大就职,如果宝美进了X大,我也可以顺便照料她。我原以为凭宝美的成绩进X大根本不成问题。然而当我打电话查分数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仅差两分。虽然只是两分,却足以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以宝美的成绩,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理应超过分数线一大截。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心想。当时宝美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后背僵直看上去很紧张,我知道她在等待结果。
    “过了。”我说。宝美顿时松了口气,整个身体都松懈下来。
    不管哪里出错了,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宝美弄进X大,作为X大教授的我还是有点人脉的,这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旁人的眼光,我必须要让他们深信,宝美是凭自己的实力考上的,而不是借助我的力量。人言可畏。我决不能让宝美生活在人们的非议中。想让别人相信,首先宝美自己得相信。
    我支撑着出了家门,准备回X大值班。那晚下了很大的雨,我麻木地打着伞走在大雨中,满脑子都是宝美的分数和X大。走到桥上时,一个与宝美年龄相仿的女孩忽然拦住我的去路,轻声地问我认不认识宝美。
    我点了点头,问她找宝美有什么事。女孩犹豫了一下,说她叫孙小津,是宝美的朋友。
    “我希望宝美能去安慰一个人,那个人没有考好,宝美去安慰他的话,他会开心很多的……”
    我定定地看着她:“那个人是谁?男的女的?”
    孙小津一愣,随即打着哈哈:“是陈宝美的同班同学……”
    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非得宝美去安慰不可?那谁来安慰我?谁来安慰宝美?我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宝美的男朋友?”
    孙小津脸上的表情证实了我心中的想法,那一瞬间,我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狠狠蹂躏了一番,我猛地冲上去揪住孙小津的衣领:“是谁?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他跟宝美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怪不得分数一落千丈,我终于明白哪里出错了。原来是交了男朋友。把时间浪费在了男朋友身上。男人是不可靠的,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宝美?
    “阿姨,你冷静一点……”孙小津小心翼翼地安慰我。心中的怒火让我失去了理智,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推开她。我只是希望她离我远一点,希望那个所谓的男朋友离宝美远一点。当她失去重心地跌下桥时,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孙小津下意识将手伸向我,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我,我试图拉住她,结果非但没拉住,还连带着自己包里的东西也跟着掉了下去。雨越下越大,路灯也坏了,我趴在栏杆上往桥下看,却只有一片漆黑。桥并不高,而且河水早就干涸,在大雨的冲洗下泥土松软了不少,所以她应该不会有事的。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路人看见刚刚那一幕后,便匆匆离开了。
    这一切只是意外。我不是有意想推她下桥的,我怎么会知道她的脑袋正好撞上了一块石头呢?我怎么会知道那个从自己包里掉落的东西,正好是宝美的学生证呢?我怎么会知道自己会亲手害了女儿呢?
    在我眼里独立自强的宝美,其实骨子里还是个脆弱胆小的孩子,她甚至不敢应付前来盘问的警察,而是选择了逃跑。剩下我一个人打起精神去面对一切。我决不能去坐牢,没有了我的照顾,宝美一个人该怎么办。宝美更不可以坐牢,她没道理为我犯下的错负责任。我们谁都不会去坐牢。
    我必须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意外,是孙小津自己不小心失足坠桥的,或者是孙小津自己拿着宝美的学生证跳桥自·S的,她喜欢宝美的男朋友,出于嫉妒赌上自己的生命来陷害宝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很快找到了可以帮我伪造不在场证明的同事。那晚跟我一起值班的同事是我以前的学生,能进X大工作也是我帮的忙,这点小事对她来说不成问题。
    “我女儿绝不可能做那种事,之所以要你帮忙是为了早点解决那些警察,他们没完没了的盘问会吓坏我女儿的。”我伪装出和善的笑脸,“所以拜托你帮我作个证,告诉警察事发那天晚上宝美陪我们一起在X大值班好吗?”她很配合,完全信任我这个人生导师。
    还有那个学生证,只要宝美反复强调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丢的就好,她并不知道那个男生早就把学生证送到了我们家。没有人捡到它,更没有人把它送到我们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警方会顺藤摸瓜查出那个捡到学生证并送到我们家来的男生,但谁又会相信一个吊车尾差生编造的胡话呢?他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不定还会被当作嫌疑犯抓起来。
    宝美不知在哪儿躲了两天,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看见她的一瞬间,我好想冲上去紧紧抱住她大哭一场,告诉她不用担惊受怕,一切问题都被妈妈解决了。然而转念想起S去的孙小津,我心底的怒火又很快燃烧起来,我呵斥了她几句。我原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安静地接受我的训斥,到了第二天,继续做我的好女儿。
    然而看见宝美Shi·Ti的那一瞬,我突然明白,这个世界是存在因果报应的。一模一样的地点,一模一样的姿势。我无知无觉地看着急救车拖走宝美尚有余温的Shi·Ti,无知无觉地听见急诊室的医生对着无声无息的宝美宣判S亡,无知无觉地操办着宝美的葬礼,无知无觉地接受亲朋好友的慰问。直到那个名叫杜然的男生将锋利的刀尖捅进我Xiong口,我才恍惚回过神,耳边晌起他人的尖叫声和报警声。
    有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宝美十岁那年,我因为工作把她一个人锁在家里,邻居打电话过来告诉我家里着火了,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家,看见小小的宝美站在那里无助地哭泣,这一次,我没有因为后怕而怒不可遏地狠狠甩她一巴掌,而是把她紧紧拥在怀里,柔声说:“不要怕,有妈妈在。”
    幻象渐渐消失,一切回归现实。我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头顶是宝美的黑白遗照。不远处,刺耳的警笛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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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11 03: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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